他脸颊尽湿,垂下眼哽咽着呢喃:“还不够吗?”
“你们一家人……我只有爸爸了,你为什么……连他也……”
高寄远错愕良久,不懂他的话,怯怯地解释:“我是为了”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的话,高逢微攥住他的衣领扑上来嘶吼:“我没有指使你杀人!”
高逢微急促地喘着,每一次呼吸停顿都用力拽一把:“我没有!是你,是你自己做的!跟我没有关系,你你是杀人犯,你杀了我爸爸,杀人犯”
“他在强暴你!”高寄远攥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咬牙切齿:“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一直在强暴你!他是畜牲!他该死!”
高逢微身体猛地一顿,定定地望着高寄远。
“不……”他低下头,像要把脑袋缩回怀里,颤抖着摇头否认,挣着被抓住的身体“不是的,不是的……他爱我,他爱妈妈……他爱我……”
高寄远愣在原地,双手不自觉攥得更紧,胸中怨气凝结成一颗绒绒的毒丸,膈得心肺都痛
高逢微嘴里吐出的呢喃似有某种不忿的忠臣,像把在油锅里煮过的刀子,将他的心洞穿出焦黑的烙印。
他捂住胸口踉跄起身,低头寻找着什么能帮帮自己。一张旧餐桌下扔着搬运时忘了带走的尼龙绳,胡乱地将高逢微捆了,恍恍惚惚地推开门逃出去。
“还是没接。”
邢妍砰的将手机往书桌上一砸,拧住眉心:“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外面野,真是”
阿淳知道她又想说逢微是个没出息的了。
她没有哪天对他不严格过,他好像永远不让她满意的。阿淳望着被砸出皱印的文件纸出神,脑中走马灯般闪过这些年的情形。
是逢微两三岁的时候吧,自己躲到外头去生寄远,不过走了半年,回来就全变样了:逢微不认识他了,也不亲近邢妍,只要他爸爸抱。
据邢妍说,从自己离家后,她就忙起来,而高靳那半年没什么事做,所以和逢微相处得多。
和高靳亲也不是坏事,毕竟那是他名义上的父亲。邢妍总安慰自己想开些,还有一个孩子可以疼的。
寄远被接回家后,每每趁着邢妍不在,高靳都会溜进来抱起寄远逗弄。高靳很喜欢寄远,说寄远的指头长得和他的一样,都是五个“簸箕”和五个“啰啰”。自己站在旁边,高靳叫自己摊开手,又说寄远的掌纹走势和自己的一样。
这时,午睡惊醒的逢微一路撕心裂肺地哭进来,高靳连忙将寄远放下,免得逢微看见爸爸抱了弟弟。
阿淳回过神来,邢妍又在打电话叫人去找,他沉默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掌心被掐出的十道白痕。
别的婴儿睡觉时总爱摊开双手,但逢微幼时却不是一样,总是喜欢紧握这两只小拳头,像紧抓着什么东西,又像随时预备攻击什么。
那天他也是这样,高靳把他抱起来,他趴在父亲肩头盯着摇篮里的寄远,而后又盯向自己,眼睛里是用懵懂遮掩着的冷淡,像在说:我也不要你了。
那畜牲算他哪门子的父亲,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报复。高靳报复邢妍不爱他,报复自己爱邢妍,又报复她们的宝贝逢微可是还是孩子的逢微有什么错呢?
“阿淳,阿淳?”
再回过神来,邢妍已经站在他面前。见他清醒,退开些许道:“你也去找找,得把逢微找回来再商量后事,有逢微在这,高家人占不到理。”
“我去哪里找他?”阿淳垂下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苦笑:“你们当初不许我跟他亲近,现在他要去哪里,会告诉我?”
邢妍顿住片刻,指尖抬起他的下巴:“阿淳,你们?谁和我是你们?”
阿淳也是一愣,咬住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