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噜。
酒坛滚了两圈,刚巧到了谢承弼脚下。他喝了不少的酒,面上微红,脸色迷离,也算是掩盖了身上的病气,酒醉之人神志不清,见到薛琅也并不惊讶。
“是你。”
他提着薛琅的领子,将人硬生生丢到了坟前,又用长枪打在他腿窝,逼得人跪了下去。
“这是我至亲,你就跪在他们坟前忏悔吧。”
坟头有三,谢察,谢夫人,谢承誉,这辈子过了这么多年,上辈子的事仿佛是一场梦,他仅能回想起零碎片段。当年谢察死后,他便将谢府全家都寻了由头给逼死了,只余一个谢承弼,如今瞧着,他过的日子也并不如意。
薛琅平心静气地跪着,冷笑,“这里果然是上辈子。”
“我日日,都能梦到你。”谢承弼提着酒坛灌了一口,“我在梦中杀了你无数次,可仍解不了我心头之恨。”
即便不知为何会回来,可薛琅无法确定自己这回死了,下一次会出现在哪,又或者,他不会再醒来了。
思绪百转千回,薛琅道,“谢承弼,其实当年我并未杀害你的幼弟,普天之下只有我知道他在哪,你若杀了我,便再也找不到他了。”
凭谢承弼的功夫,他断断没可能逃脱,只能试着同他谈条件。
然而谢承弼如今神台不清,他杀过薛琅一次,也在梦中杀过他数千遍,数万遍,梦里这奸佞亦是如此,或求饶,或扯谎,或利诱,他早已见怪不怪,只能凭着多年来的本能,见他一次,杀他一次。
必死之局,没有回旋的余地。
长枪再度落下之时,薛琅也拿出了刚刚塞进袖子里的半截竹枝。
他从不认命,如果可以,自会拼了命地活下去。
可谢承弼不容许他活着。
长枪刺入薛琅身体之时,竹枝也扎在了谢承弼心口。
竹枝是薛琅方才捡的,两头都钝,只是靠着一颗想杀谢承弼的心,生生将竹枝扎了进去。
他咳出一口血,手下却没有松劲,眼底带着疯癫的恨意,生生又将竹枝压下去两分,接着大笑出声。
“都该死,”他慢慢闭上眼,独自隐忍着痛苦,“你们都该死。”
谢承弼全然不设防,他将竹枝拔出来,鲜血自伤口喷涌而出,咽下喉咙里的血腥气,他往墓前走了两步,慢慢坐下来,靠着冰冷的墓碑蜷缩起身体,如同儿时被父亲抱在怀里。
墓碑被血溅到了,他用袖子去擦,嘴里低声喃喃,“我本就时日无多,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清风拂过,竹叶翩翩落下,将他们的尸身掩盖住。
心中无挂念,尘世自然也不必留恋。
累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卧榻之侧
大楚,璩古,宸月三国贸易往来频繁,但歧舌黄沙遍野,苦寒无比,若是无人引路,说不准会迷失在那片荒漠之中,于是鲜少有人愿意涉足。
来到歧舌国都,城门开启之时,百姓夹道欢迎,簇拥着闻景礼的马车而来。
闻景礼最是了解沈云鹤的性子,他即便受刑,也不会说出自己和薛琅的下落,于是他便与岐舌人兵分两路,温流月带着其余岐舌人就像来时那样大张旗鼓地离开,而自己带着薛琅抄小道走,未免薛琅醒了后闹事,他使了点手段,岐舌多得是能让人睡上十天半个月的东西。
回到京都,他先将人交给了温流月,让其带回国师府安置,而后才进宫复命。
朱门大开,华殿之上,数根红色巨柱支撑着云顶檀木做的房梁,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层层台阶之上立着一金漆雕龙的宝座,穿着龙袍的女人眉目威严,妆容端正,垂下来的视线如同睥睨天下的王者。
闻景礼踏入大殿,微微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