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夺魏赵数城,即使是离秦国最偏远的燕国也人心浮动,惶恐不安。
所以,在姬青和燕丹十二岁的时候,一个晴天霹雳从天而降。
燕王喜要送燕丹去秦国咸阳为质。
在最早的时候,人们为了确定能履行誓约,就会互相交换珍贵的物事做抵押,而后来发展到国家之间为了确保盟约能够缔结,就要交换王族或者太子、世子等重要的人物。而在一国有绝对的优势面前,那么就不是交换,而是单方面的了。
燕丹还有两个弟弟,可年岁都还小,他推脱不了这个巨大的责任。
姬青非常同情燕丹,但却不能理解燕丹所提出来的要求。
燕丹同意去秦国,但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姬青同往。
“为何非要吾同去?”姬青抿着唇,皱着那双好看的剑眉,小脸上凝满了不甘愿。
秦人如同虎狼一般,可止他国小儿夜哭,而秦国的都城咸阳离燕国蓟城千里之遥,更是龙潭虎穴一般的存在。
燕丹端坐在姬青的面前,看着那张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容,勾起唇角刻薄地说道:“燕国王族吃穿用度,莫不是燕国子民所奉。燕国子民肯血战沙场,汝只是以身为质,又有何颜面再三推脱?”
姬青被燕丹一番言语说得小脸通红,虽然觉得好像是哪里不对,但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琅轩,汝可忧心家人否?随孤来。”燕丹拂袖而起,带着姬青出宫直奔姬家宅院。
姬青默然地站在窗外,看着父亲和继母还有几个弟妹言笑晏晏,一派其乐融融之景,竟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外人。
“琅轩,汝应长大成人矣。”燕丹站在他的身后,幽幽地说道。
“何为长大成人?”姬青闭了闭眼睛,总觉得屋内那幅画面非常刺眼。
“长大成人不在乎是否行冠礼,而在乎是否明理。其一,应知晓这世间,即使少了汝,日月也东升西落,流水也从高到低,无一改变。”
“有其一,那其二其三呢?”
“随孤去咸阳,孤日后再与汝分说。”
“……诺。”
离开蓟城的那一天,姬青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不舍。
也许是那日看到的画面,也许是燕丹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姬青知道即使自己离去甚至于死去,家人在悲伤之后也可以继续生活下去。就如同他的父亲在他母亲死后,又有了他的继母出现。
坐在马车上,姬青从车窗帘飘动的缝隙中,看着蓟城的城墙慢慢远去,前来送行的家人也渐渐变成了天边的几颗沙砾,再也看不见了。他五味杂陈地转过头,却惊愕地发现燕丹竟然在款款地解开头上的委貌冠。
因为这一去不知经年,所以他们堂兄弟两人虽未到及冠的年岁,却也提前行了冠礼。但姬青发现,他这位堂兄居然并不是不习惯头上顶着发冠,而是继续脱着身上的衣袍。
他们离去之时,燕王喜为他们举办了一场盛大的送行仪式,所以燕丹身上穿着的是黑色的玄端素裳礼服,而姬青则身份有别,不能穿尊贵的黑色,穿的是次一级的青色黄裳礼服。
“殿下,要更衣否?”此去咸阳,姬青是以侍从的身份随侍在侧,所以虽然还有些不适应,但他很快就进入了角色。
燕丹勾唇笑了笑,把身上的玄端素裳礼服脱掉,只剩内里的白色麻布深衣:“汝不是曾问孤,为何非要汝同行之?”
“为何?”姬青抬起头,这是他心中一直存留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