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家业尽毁,容叔叔已经无心沪城商界之争。行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李先生,你说是不是?”

李耀泽阴晴不定地盯着谢洛生看了半晌,冷笑一声,说:“你威胁我?”

“不敢,”谢洛生说,“日本人曾在侵略北平时说三个月内就能亡我中华,可只一个沪城,就让他们止步数月之久,李先生,难道你真的认为泱泱中华,会亡于日本人之手?”

“如今日本人势盛,李先生为保家业投日,是李先生的选择,无可厚非。可李先生一旦帮着日本人对自己人下手,这份罪孽,李先生担得起吗?他日,日本人被驱逐出境,清算这一笔笔血债时,李家的子孙后代,又受得了吗?”

谢洛生语气冷静,不紧不慢道:“家父曾在我面前夸赞李先生是聪明人,最是有远见”

李耀泽打断他:“谢远行那个老东西能说我一句好?”

他冷笑一声,“牙尖嘴利,谢洛生,你把话说得再漂亮又怎么样,我洗不干净了,容述想干干净净的抽身而退?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谢洛生看着李耀泽,反问道:“那李先生想怎么办?”

“拉容先生投日?”谢洛生笑了声,说,“李先生,你应当是明白的,我容叔叔从来不惮世间恶名,人要是被逼急了,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去年,日本人就曾数次去喜悦楼请容先生去唱堂会,真的只是唱堂会?依容先生的声名威望,李先生,容先生出现在商会,真的是你所想看到的?”谢洛生微微一笑,语气有几分冷硬,“到时容先生一定会记得李先生今日‘提携’之恩。”

李耀泽一言不发,半晌,道:“好,好你个谢洛生!”

“李先生过誉,”谢洛生说:“李先生想必也知道,我本职是医生,无心更无力经营谢氏纺织公司。如今沪城乱得很,听说李氏的厂子也被毁了两个,谢氏纺织公司在英租界内,别的不说,地段极好,现在许多难民涌入租界内,未来收益也很可观,今天我做主,就送给李先生了。”

李耀泽神色微动,看着谢洛生,说:“你舍得?你能做得了主?”

谢洛生笑道:“我是谢氏的少东家,我能做主,就当是和李先生结个善缘,这个厂子在李先生手中,也能有更好的前景。”

李耀泽上下打量着谢洛生,道:“你比容述识时务。”

谢洛生笑了笑,没说话。

李耀泽没再多做纠缠,过了片刻就走了,谢洛生脸上的笑也消失得一干二净,方才发觉后背都是冷汗。

容林眉毛紧皱,在一旁小声地叫了声,“谢少爷。”

谢洛生对他牵了牵嘴角,道:“林叔,我没事,今日的事情不要同容叔叔说。”

容林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