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先生敲了敲桌边,“这指法不对,不够漂亮,重来。”

贺灵点头,重新看了遍谱子,再重头开始。

先生的脸上终于带了几分满意:“这些时日又有些许长进,虽算不得精湛,长公主应当也乐见。”

贺灵笑了笑:“谢谢师傅。”

她看着自己生茧的指尖,笑容中带着几分欣慰。

辛苦没有白费,有所成就,总会让人满足。

现在时间还早,先生坐在贺灵身侧,同她闲谈:“你准备足够充分,笄礼上只要不出错,应当是有几分效果。”

贺灵干涩地笑了笑。

笄礼对女子意义重大,无论是高门还是小户,都会好好操办一通。

而在皇城举办笄礼,与别处有些许不同,除了簪礼外,还有个十分重要的“扬歌”。

通常贵女们会提前几个月甚至一年准备,自己作乐,自己制词,在簪礼后向众人表演,一来是为感谢父母亲友照料,二来是表现女子文才雅致,宜家宜室。

不过并非各个小姐都是写词作曲的高手,但又不能让这“自作”名存实亡,曲子或文辞可全由小姐自书,也可委托出去其一,但全权交于旁人,却是要被人耻笑的。

人人都能写上些酸话,但不是人人都能作曲。

故而皇城中除了那几位天赋异禀的,全出自自己之手,旁的小姐多请名家谱曲,自己作词。

长公主在一年前就已经命宫中的乐师为她谱好曲辞,也有些希望都全由贺灵自己完成,见她课业勉强,这才不再幻想,让她在先生的指导下,对曲制词。

一切都勉强顺利,她练得也认真仔细,可母亲总觉得少了什么。

不够惊艳,不够让人听之难忘,让乐师删改曲子,让她们重制新词。

直到这个月,不再有纠正的时间,才勉强确定按现在的作品准备。

她已经竭尽全力,效果如何也不很在乎,只是她实在愚钝,应当达不到母亲想要的效果。

女先生教了贺灵近半年,也知晓这母女之间的关系。

一个资质平平,奋力讨好;一个要求严苛,时常不满。

她能理解长公主,为人父母总希望孩子好,可见贺灵的样子,也难免生出几分怜惜。

不是人人都能将事情做到极致,用心了努力了,也足够让人欣慰。

“好了,你也不必太担心。”先生劝道,“总归有长公主在,定会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笄礼。”

贺灵勉强一笑。

仲秋时分,树上的叶片开始随风脱落,一派清寂。

贺灵望着远处高高的亭阁,高挂的灿阳,都需让人抬头仰视。

她母亲就是这样,永远希冀她站到高位,处处优异,让她受钦羡受瞩目,接受她并不在意的风光。

她想象中的笄礼不是这样的。

她十五岁生辰,应当有父母亲人,和乐融洽,陪在自己身边。

她原以为这设想又小又简单,谁想却是她根本不能实现的。

她父亲来不了皇城,而现在她和她的母亲,都去不了淮南。

“小主子,该排演了。”

贺灵收回情绪:“好,就去了。”

嬷嬷帮贺灵理了理袖子:“今日长公主会来看,小主子可别让长公主失望。”

贺灵点头,同先生作别,准备笄礼的排演。

一套典礼如流水一样走完。

长公主垂眸思考,手指缓缓地轻扣桌面。

流程足够熟练了,可总有哪里不对。

太中规中矩,挑不出错处,也见不着亮点。

长公主看着贺灵额头上的薄汗,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