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手有点温,有点热。
隋秋天想要动动手指给她回应。但她挪动的幅度很小,在棠悔紧握住她的掌心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她只好用自己的眼睛看着她。
棠悔也看她。
但灯光太白了,而且隋秋天刚醒过来,视野还很不明朗,所以她不是能把棠悔看得很清楚。她只觉得棠悔皮肤很白,眼睛很黑,但是眼睛里有很多她读不懂的消息。
她们看着对方,很久很久。因为这是从那个漫无边际黑夜中奔逃出来之后,她们第一次彻底看清对方。
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隋秋天头躺在枕头上,想要笑一下。
但没有办法牵动嘴角。
于是她只是呼出一口气,白色气体像一个喷嚏一样粘满透明呼吸罩。
棠悔突然低下了脸。
她的脸躲到一个隋秋天看不到的视角,她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自己却好像在发抖。
可能是病房里的冷气开得太凉。她的体温也变得很凉很凉,像一个怎么捂也捂不暖的冰块。
隋秋天张唇,却发不出任何音节,只费力地吐出一口气,白色气体弥漫整个世界。
病房内忽然只剩下呼吸声。
她的,她的。
分不清究竟是谁更难呼吸。也分不清,是不是有谁在哭。
隋秋天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有水从她的眼睛里面跑出来,过了一会。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抓得更紧这仿佛是一种,她这辈子都没被抓得那么紧的力度。好像,她也很珍贵,是某个人无法放弃的珍宝。
她很努力,很认真,去回握她的手指。
棠悔像是有所感觉,瑟缩的肩用一种微弱的弧度颤了一下。
接着。
她彻底平复自己的情绪,也抑制自己像是在抽泣的呼吸,抬起那双异常红肿的眼看她,
“隋秋天。”
她对她说,“我有三件事要和你说。”
隋秋天几乎动弹不得,只能努力看着她的眼睛,呼出一口气,呼吸罩上的水汽,变浓又变淡。
“你可能会觉得奇怪。”
棠悔的声音很微弱,好像是因为哪里在痛说不出来,但还是在努力地吐出每一个字,
“会觉得,我为什么不等你完全清醒以后再说?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这样的话,听起来,我可能真的是个很不体贴的雇主。”
她的声音离她近了很多。
像是在耳朵边上,“因为听到你的声音,我可能会反悔。”
好吧。
其实反悔也没关系。
隋秋天想。
但隋秋天说不出来。
所以,她只好努力地挪动自己的视线,去找棠悔的眼睛。
但棠悔没让她看到。
棠悔停在了一个离她很近,却又让她看不到自己的地方。
不过她还紧紧握着她的手,所以这能让隋秋天稍微放松些。
然后棠悔伸手过来,很轻很轻地按了按她蹙紧的眉心。这个动作持续很久,很久,久到隋秋天的呼吸都变得越来越长,棠悔才开了口,
“第一件事,你的雇佣期结束了。”
隋秋天呼出一口气。她还是感觉自己坐在云朵上。
她看到棠悔黑色的发顶,像是有进来之前有整理过,但又因为今夜发生太多事,还是有些乱乱的。
隋秋天想去摸摸她的头发。
“从今天开始”
“你不需要再日日夜夜为我担心,也不需要住在你不喜欢的山顶。”
隋秋天盯着棠悔的发顶,很努力地动了动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