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车站里很吵,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忙着奔波。

她们停在门口对峙。

引来不少目光。

其实隋秋天不是很能听懂棠悔的话,因为从她们身边擦身而去的人实在太多,她不得不集中注意力,让棠悔不被其他人撞到,所以她没有怎么听清。

但那个时候。

她再次抬眼看向棠悔像葡萄一样的眼睛,突然走神地想起昨天夜里棠悔也这样看着她,对她说隋秋天,你带我走吧。

于是她这才在迟钝间明白。

或许,这对她来说是场得之不易的旅行,但对棠悔来说,应该是场迟到的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不对,特别是棠悔现在的年纪,现在的身份,不应该做出如此冒险的决定。

可是。

隋秋天又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那场失败了的离家出走。

如果。

如果那个时候,也有个人陪她一起,勇敢的、无条件的……

哪怕她们最后还是因为没有可以去的地方,还是只能灰溜溜地回到没有人找她们的家里,那她是不是不会淋雨,不会生病,也不会缺席那场重要的秋游?

所以,她愣了很久,垂在腰间的手在衣角上擦了擦。

车站大屏红字跳跃。

显示她们的班次即将到达。

隋秋天勇敢地、也无条件地对棠悔说,

“好。”

棠悔笑了。

天气发阴,车站拥挤昏暗。但她的笑似乎又格外明亮。

等笑完了。

她伸出手来,“那你过来牵着我。”

说的话仍然像雇主的命令,但语气又不像。语气很孩子气,甚至因为在放任自己示弱,以至于像是理所当然,

“车站人太多了,我有点害怕。”

隋秋天没办法。

她抿着唇,看了眼棠悔伸出来的手心,很白,皮肤看起来很干净。

下一秒,她又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目光,把自己的手递过去。

耳朵却像是被碰到了似的缩了缩,小声地说,

“还是你牵我吧。”

她们的车快开了。

棠悔看她一会。

也没有跟她计较太多。

她反手,掌心握住了隋秋天的手腕,大概是怕她觉得不舒服,还特地隔着她的卫衣袖口,才慢悠悠地说,“走吧。”

或许是现在自己面前的不是雇主,也不是“棠悔小姐”。

隋秋天感觉到布料上传来的女人的体温,有些莫名地红了红耳朵。

但她没等棠悔发觉。

马上就掩耳盗铃地、带着棠悔在原地转了个圈。

棠悔乖乖跟着她转了个圈。

然后两个人回到原点。

目光对上。

隋秋天别开脸,慌乱地在车站内找了找,又欲盖弥彰地低头看自己的鞋尖,很小声地说,

“我们去检票。”

“好。”

棠悔好像没有笑她。

隋秋天稍微放松背脊,带着棠悔往检票的地方走。

结果没走几步。

她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一声很轻很模糊的笑。

隋秋天警觉回头。

棠悔的表情看起来好无辜,好善良,好似刚刚笑的人是鬼,“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