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刚刚开始,天气很凉,和现在离得很近的位置,同一盏吊灯,光线飘荡,木质地板。棠悔轻力踩上去,地板发出声音。
隋秋天听到动静,转过身。
于是那一刻她终于得以看清她的脸,时间仿佛停止,走过无数次的廊道变成闪白漩涡,这张脸的轮廓线条比她想象得要更利落,眼睛线条很漂亮,睫毛躲在镜片下面,眼白和瞳仁界限分明。
她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也不太爱笑,但是有一双看起来比任何人都温暖的眼睛。
她站在那里,也好像会一直站在那里,迎她从黑暗阴影中踏到光亮之处,然后温声对她说早上好,棠小姐。
这就是她所认定的,她们第一次见面。
“棠小姐。”隋秋天小心翼翼地出声,她看她,但是没有将视线很长久地停留在她的眼睛里,大概是觉得这样不太礼貌。然后有些迟疑地问,“你现在是稍微感觉好一点了吗?”
棠悔从那个清晨抽出思绪,望向正在她面前观察着她的隋秋天
或许经由她不太小心的试探。
隋秋天回忆起来了这些天的某些细节,发现她的举止和她的眼盲之间有所冲突。
眼下是个让谎言真相大白的好机会。
但在话出口前,三十二年生存本能所沿袭下来的习惯,压过她在这一秒钟短暂的忏悔。所以她柔声说,“没有。”
那一刻她自己都意外。原来在说这种话时,她可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所以在这之后,她愣了片刻,有那么一秒钟掐紧指腹,想要改口,但隋秋天并没有给她机会。
“我想也是。”隋秋天不疑有他地点点头。然后像是松了一口气,向棠悔展示了她放松下来的笑容,“但没关系,棠小姐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太有压力。”
她大概是不想让棠悔太担忧这件事,毕竟每一次检查,她都从杜医生那里听说可能是棠悔的心理压力太重。
但隋秋天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所以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尽量让棠悔保持轻松自在,心情愉悦。
“反正我们现在也有全家福了不是吗?”隋秋天温和地说着,可能是为了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她始终在笑。
这是一种自然的、放松形态下的笑容。以至于棠悔这才发现
原来隋秋天真正笑起来的时候,是眯眯眼。
棠悔注视着她笑得弯成一条小月牙的眼睛,很想让她以后只对她一个人这样笑,但都不知道该怎么将自己庞大的、可怖的占有欲说出口,“是啊,已经有全家福了。”
“那这样的话……”
想起这件事。
隋秋天又摸着脸问,
“棠小姐你以后是不是可以随时来看我长什么样子了?”
“这样不好吗?”棠悔重新迈动步子。
从阶梯踏到三楼时有些恍惚,于是差点一脚踩空
却又立马被隋秋天撑扶着背脊。
将她扶稳。
隋秋天及时松开她,又在她身后,有些忧心忡忡地说,
“棠小姐,你以后还是不要一个人下楼了。”
得到隋秋天的宽慰和关心,棠悔觉得奇怪。
这次她不是故意。
可她在站稳之后却陷入迷茫。
因为她发现
可能连她自己都已经无法分辨这是真实还是虚假。
“再说吧。”棠悔轻轻地说。
她不是会将情绪外放的人,所以在走到卧房门口之后,就已经将在楼梯吊灯下所产生的游移整理好,也像往常一样,对脸上仍然露出担忧神色的隋秋天笑了笑,
“不用担心我,下楼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