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淮神色平静,嘴角还?带着点笑意:“这宫里的人成?千上万,哪个到我面前来,不比你乖觉伶俐。我是真心实意地想抬举你,你却跟我讲这些私心。别以为在司礼监文书房做事就清贵起来了,也学外面那些文人,讲什么三?纲五常。奴才?永远是奴才?,我现在叫人拖出你去?,在院子里打死了,看他们谁敢叫一声。”
方维只不断叩头道:“请督公开恩。”
黄淮转了身?,留下冷冰冰的一句话:“你到外面跪着去?罢,别在这妨碍我了。”
方维道:“谢督公。”跪着将杯子的碎片捡齐全了,两手捧了出去?,在值房台阶下面的青石板上跪了下来。
此时正是二更?天?,文书房里值夜人员换班的时刻,方维跪在值房外面,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得见?,有装作视而不见?的,也有好奇驻足看两眼的,不免有些议论。方维只挺直了身?子,一言不发。胸腔里热辣辣的,他忍不住咳了两声,涌上一口鲜血来,他看了一眼,默默地用袖子擦干净了。
夜很深很浓,院子里渐渐少有人行,满地鸦雀不闻。方维的膝盖已经麻了,渐渐变成?混沌的痛。
夜里的风吹过来有些凉,方维看着眼前石板缝隙里生出的青草,脑海里却闪过很多二十年前的片段,跳着灯在院子里练武的少年,笑着偷偷递过来酒葫芦的手,接过宝剑的惊喜眼神……从眼前偷偷跳跃着,随即又消失了,只留下一张口眼歪斜的脸。方维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是怎样熬到天?亮的。清晨时分,有小宦官入内伺候黄淮梳洗,又出来招呼:“督公叫你进去?。”
方维撑着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黄淮坐在椅子上,小宦官在背后?给他梳头。方维跪了下去?,道:“小人知?错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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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淮并不看他,眼睛望在虚空里,语句也是轻飘飘的:“知?道错了就好。你得弄明白,从挨了刀子那天?起,就只是给圣上办事的猫儿狗儿,不能拿自己当个人了。连我在内。”
方维道:“督公不嫌弃小人是块朽木,愿意点拨一二,小人感激不尽。”又拜下去?。”
黄淮点了点头道:“你儿子进内书堂的事,我跟他们说了。回去?等着罢。”便挥挥手叫他出去?。
方维叩头道:“小人全家感激不尽。”退了出去?。
方维起身?,拖着两条腿回文书房。房内原有人三?三?两两议论,见?他进来,都闭口不言,纷纷散去?了。
掌事太监过来,问?了两句,方维道:“都是我的不是,文字上出了些差错,所以督公罚我。”
掌事太监道:“我见?得多了,咱们做文书的,平日里千小心万小心,也不能一点错都不出。只是在关键的字句上,可要倍加留神,被祖宗们看在眼里,罚跪还?是轻的。下次可自己盯着些,不能再懈怠了。“见?他脸色发青,又道:“你跪了这一晚上,当值是不成?了,万一再出些岔子,连我都是死罪。你先回去?歇会儿。”便叫了两个小宦官进来,让他们送方维回去?,又叫包了些点心给他。
方维推辞了一番,不叫人陪,自己拎着点心,一瘸一拐地出了门回了住所。胡乱洗了两把,便倒头睡了。
一觉睡得糊里糊涂,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忽然觉得有大石头压在胸口,喘不上气来。睁开眼睛,见?是方谨在床上把头搁在他胸前,叫道:“干爹,快醒醒。”
他吁了口气,笑道:“赶紧放开,这么大个人了,快把我压死了,什么事?”
方谨跳下地来,仍是喜形于色:“我跟郑祥两个人去?看内书堂放榜了,他考中了。”又笑道:“我俩看见?名字了,就托人到文书房里想叫您出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