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来。墙上挂着一柄龙泉宝剑,他望着宝剑,低声?说道:“郑祥,你跟我跪下。”

郑祥不知所以?然,便也恭敬地跪倒,三拜九叩后才起身。

方维幽幽地说道:“你以?前一直想改姓,跟着我姓方。其实……我原本也不姓方,我姓沈。进?了宫当了阉人,姓自然传不下去,叫什么也只?是个虚名。名字只?是为了纪念该记着的人。”

郑祥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方维叹了口气道:“这个故事可?长了,得?从什么时候讲起呢,想想也快三十年了。那?年冬天,我进?了宫。三生有幸,拜到了世上最好的干爹,你该管他叫爷爷。他……当年也很年轻,样子特别好看。眉眼……跟你的眉眼有一点像……”

本草

这一年冬天多雪, 官道旁边的树枝上,雪积了一层又一层,忽而咔的一声, 便是树枝被压断了, 雪扑簌簌地落在地上。

太阳刚出来,淡淡地映照着?大路上的两辆马车。前面一辆朴素窄小,后面的就宽敞许多。路上少?有行人, 马车在雪地里行得极慢,缓缓向?南。

出了城没多久, 前面那辆就小心地停在路边。马车上走?下来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人, 穿着?一身青色棉袍, 戴着?毡帽,正是李实功。

后面那辆也停了。蒋济仁从马车上走?下来,有些惊喜:“李先生,是不是想通了,咱们即刻就回城里去。”

李实功拱手笑道:“蒋大夫, 多谢你们多方挽留。这一番盛情,我亦无以为?报,只是人各有志, 不必强求。”

蒋济仁指了指路面:“话虽这样?说?, 你看这道路上都是冰雪,崎岖难行, 我实在不放心。不如回我家, 安生过年, 待开春了再做打算不迟。”

李实功笑道:“我心领了。上个月我已经修书?回家, 家中妻子儿女,也正日夜盼我归乡。千里相送, 终须一别,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蒋济仁见他眼神坚定,心中一酸,拱手道:“先生从太医院辞官,我无法?勉强。只是……我刚刚丁忧届满,便没了和先生共事的缘分,心中实在遗憾得很。”

李实功听了这话,也是微微叹了口气:“在太医院这几年,我将医书?典籍尽数精研了,实在受益匪浅。只是太医院中的风气……与我的本心不大相合。”

这句话说?中了蒋济仁的心事,他深以为?然,收敛了神情,正色道:“先生,我岂能不知。我也曾经……”

正说?着?,忽然一辆华丽的马车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还没停稳,车门就被推开了,有个人跳下地,叫道:“李先生,师父,先别走?。”

蒋济仁又惊又喜,伸手扶了一把:“乖徒儿,你可别摔倒了。”

卢玉贞将披风收了收,笑道:“反正是雪地,摔倒了也不怕。”又看向?李实功:“李先生,怎么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就算我们怎么留也留不住,好?歹我们准备的东西,您得收下。”

方维笑眯眯地走?下车来,将一封文书?递给李实功:“先生,这是签批过的勘合。有了这个,便可以一路走?驿站,驰驿回乡。湖北虽远,也能在年前赶到家,你和夫人孩子就能阖家团圆了。”

他摆摆手道:“督公,我已经辞了官,此刻就是白身,哪里还能用官家的驿站。”

蒋济仁笑道:“你只管用,如今驿站废弛,许多官员家眷,将驿马当作私产来用。你是救死扶伤的人,难道不比他们。”

方维也点?头道:“勘合既然已经批出来了,不用可惜。”

李实功看着?他们,心中一热,伸手接过勘合,拱手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车夫将一个极大的包袱拿给卢玉贞,她便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