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少时曾为此愤愤不平过,后来年纪大了?见得多了?,便不再为这种事情挂怀。毕竟京中世家大都这样,稀里糊涂也就过了?。
可他?这么想,并不意味旁人也会如此,一个世袭的爵位就足够翻脸。
当年威震一方的安平军折得那般惨烈,因?为仇敌想要他?们死,而?那些道貌岸然之徒,也要他?们死。
那夜在刑牢之中乍闻内情,沈裕曾震惊动怒,以致于牵动旧伤,费尽周折才保下这条命。
如今站在这里,亲口讲述,竟还算是心平气和。
沈老爷子从他?平静的表象下窥见了?凶险的苗头,颤声道:“行止,你想做什么……”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沈裕语气温和,仿佛是在闲聊今日天气如何,“更何况,还是三万条性命。”
他?原本也该死在荒原之上,被?秃鹫、野狼吞食,是将士们拼死保住了?他?的命。
哪怕他?如今拖着一副千疮百孔的躯体,提不起长枪、骑不了?战马,再不是当年众人钦佩又爱护的“少将军”,也总该想方设法给那些亡魂一个交代。
下毒手之人该死,所有推波助澜的人也不该放过。
他?从血海之中爬出来,不就是为此吗?
“你疯了?不成?!”沈老爷子见他?转身要走,连忙探身,枯瘦如爪的手攥住了?沈裕袍袖的一角,语气中带了?些哀求,“你们血脉相连,他?是你的长辈,岂能、岂能……”
岂能同室操戈?
听到“长辈”二字,沈裕嗤笑了?声,倒是想起前几日的事情。
那日成?英护送容锦回来,如实讲述了?在容家时发生的种种,言辞之间颇有感慨,没料到容锦一个看起来柔弱的姑娘,竟毫不拖泥带水,说?断亲就断亲,也不顾及自己的名声。
成?英知道容父劣迹斑斑,他?也不是迂腐之辈,但对容锦的所作所为仍大为诧异。
因?血脉系着孝道,是世人眼中的天理伦常,所有事情都该为此让步。违背者?,无论出于什么缘由,都显得离经叛道。
可沈裕却因?此高看了?容锦些。
父不父,子如何为子?君不君,臣又如何为臣?
就算当了?这个大逆不道的人,又如何呢?
沈裕一寸寸抽出了?衣袖,将险些跌下床榻的沈老爷子扶正,来时的那点犹疑已荡然无存,温声似是关切:“还望您保重身体。最?好是能亲眼看看,我要做什么。”
院中。
容锦百无聊赖地等着,隐约听着只言片语,知道屋中之人似是起了?争吵。她?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上前探听,甚至还挪得远了?些,在月门旁的蔷薇架下等候。
只不过在沈裕之前,她?先等来了?旁人。
为首的是位衣着雍容华贵的夫人,身后跟着不少嬷嬷、丫鬟,看起来是得了?沈裕登门的消息,故而?兴师动众地过来。
容锦实在不清楚沈家都有什么人,掂量不准这位的身份,也不好贸然称呼,垂首行了?一礼。
“你就是别院那个?”
这话里带着有意无意的轻蔑,容锦知道伯爵府的夫人看不上自己是情理之中,也没答话,只微微一笑。
她?正琢磨着究竟要不要将人拦下,免得打扰沈裕,余光瞥见紧闭着的房门打开,立时迎了?上去。
沈裕的模样看起来与平素没多大区别,细究的话,仿佛还比先前要好些。
来时心事重重,眼下却像是终于想通了?。
而?那位夫人见着沈裕后,原本那点鄙夷荡然无存,含笑道:“怎么也不叫人提前知会一句,实在是怠慢……”
沈家虽暗流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