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家大业大, 自然不介意多养个闲人。
容锦原本?还在犹豫, 可时雨修复的古琴似是出了岔子,须得多?费些时?日描补, 她禁不住对方的请求,最终还是决定在小瀛洲多留些时日。
可偏偏不巧,前脚刚松口答应了时?雨, 后脚映月便来了。
映月为着?生意?来吴江城,顺道探看容锦,替谢秋桐捎了几?句话。
头一桩是, 她与陈桉的孩子即将满月, 邀她去?喝满月酒;第二桩, 则是京城那位颜大夫到了。
容锦正掐着?指头算日子,听?闻颜青漪的消息,连忙问:“是只颜姑娘一人来了,还是另有旁人?”
映月想了想,咽下糕点:“我去?陈家送鱼时?,见了那位颜大夫一面,她身边是跟了位与我差不多?年岁的姑娘。”
有她这一句,容锦再也坐不住, 更没了留下来的心思。
柳氏管家那里倒还好说, 知会一声,大不了等柳夫人回吴江后她再过来就?是。
至于时?雨那边……
才答应下来转头就?反悔, 着?实有些不大说得过去?,但?孰轻孰重显而易见,掂量一番后,容锦还是去?了他的住处。
这些时?日已经走得轻车熟路,她甚至没进房中?久坐,倚在半敞的雕花窗边,讲了自己的打算。
时?雨倒茶的动作一顿,温热的茶水溅在桌案,浸湿备用的琴弦。
他并没动弹,头也不回道:“你要今日离开?”
“是,有些私事要料理。”容锦心虚,声音都?不自觉地轻了些,“这回算我食言,等……”
“既是如此,那就?去?吧。”
时?雨仿佛轻飘飘地笑?了声,又像是她的错觉,隔着?帘拢影影绰绰。容锦看了眼天色,没再耽搁,折返水榭收拾行李,随映月一同回芙蕖镇。
脚步声逐渐远去?,案上的茶水从边沿滚落,一滴又一滴,犹如漏刻。
时?雨在原处坐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晚,夜色之?中?有人影一闪而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中?。
“公子,颜青漪到芙蕖镇了。”他风尘满面,稍一停顿,原本?冷厉的神色有些许缓和,“我看到她了。”
仔细算来,陵山一别到如今,仿佛也没多?少时?日。
与他曾经在漠北地牢的岁月相比,不值一提,却仿佛更为刻骨铭心。
容锦看起来与往日没什么区别,依旧温温柔柔,犹如春风,他躲在暗处远远看了会儿,才来小瀛洲。
虽未曾指名道姓,但?这个“她”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昏暗的房间之?中?并未掌灯,兴许是坐了太久的缘故,时?雨起身时?脚步有些虚浮,按着?桌案方才站稳。
他一手解下覆眼的白绫,信手扔下:“我知道。”
白绫下的这双眼并无任何伤痕,浓密似鸦羽的眼睫漫不经心垂下,随着?灯火点燃,漆黑的眼眸中?也似淬了火,在这夜色之?中?亮得惊人。
若容锦在此,只一眼,就?能认出这双眼属于何人。
她曾数次起疑,又数次将之?归咎于巧合与错觉,毕竟众人口中?的沈相尚在京中?,才受了圣上的赐婚……
谁能想到,他会到远隔千山万水的小镇,扮作个盲眼乐师,在这里不惜“出卖色相”做小伏低呢?
商陆看了眼这张精致却陌生的脸,视线一触即分,低声道:“依着?您先前的打算,该回京了。”
公孙玘在朝中?能顶一时?,却不能顶一世。
就?好比他这伪装,无论再怎么精致绝伦,也只能瞒一时?,瞒不了一世。
他终究是沈裕,而非哪个家道中?落,机缘巧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