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哪敢一口咬定没有办法治,只能模棱两可地说:“陛下的病,是心病,只用药是不灵的,况且陛下尚年幼,兴许长大,自己就好了……”
“也有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么?”
御医猛叩首,“绝无可能。陛下乃天子,神灵庇佑……”
药石罔灵,要依托神灵了?吉贞一颗心沉入谷地,雪白雕像般坐在案边,半晌不能言语。
“杀千刀的郭佶!”御医一走,太后又哭起来。
吉贞始终不曾出声,太后哭了个痛快,扯着绫帕擦眼睛,说:“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等几年再看,兴许冬郎真的好了,若好不了……滕王的儿子,今年刚封了郡王的,把他过继来做太子,也是个法子。”
吉贞道:“滕王的嫡子,被冬郎还要大十来岁,有年长的太子,年幼的皇帝吗?滕王岭南经略使被黜,又有郭佶叛乱一事,若是他的儿子继位,太后以为你我和冬郎还有活路吗?”
太后睁着红肿的眼睛,“先帝就滕王一个兄弟,再远些的……”
“我去进宫见陛下,明天把晁妃接去蒲城静养,”见太后发怔,吉贞搀了她一把,手下意识轻抚自己的腹部,“天不怜我,我不祈求神灵庇护。好在有这个孩子,不论是男是女,先给晁妃抚养,若是冬郎能好,自然万事大吉,若是不能好,再谋后路。他始终无嗣,只怕有人已经要疑心了。”
第45章 今夕何夕(十九)
“阿姐。”皇帝拎着袍边, 迫不及待地走出殿外,站在玉阶上迎接吉贞。
“陛下。”吉贞微笑地凝视着皇帝。皇帝长大了, 褪去了幼时秀丽的轮廓, 眉宇间显出了少年君主的锋芒。深切的痛苦撕扯着她的心,她不忍和皇帝对视, 转眸往殿内望去,见澄城正对她颔首。
皇帝将吉贞拉入殿内,像个孩子似的, 叽叽喳喳诉说宫内琐事,澄城只含笑看着这对姐弟叙旧,未曾插话,待皇帝停下来吃茶的功夫,澄城才问吉贞:“听说右监门卫的戴小郎君, 随你在河东时因故负伤, 不知伤重不重?“
吉贞不想澄城还惦记着戴庭望, 微怔,道:“应是不重。“
皇帝对戴庭望这个幼时玩伴颇紧张,放下茶盏, 告诉吉贞道:“节度使戴度上奏,要将庭望接回朔方安养, 我已经准了。“
戴庭望此次回朔方, 归京之日,遥遥无期。吉贞点头,心思微动, 她转而问澄城:“阿姐来面圣,总不是为了问庭望的伤吧?“
澄城的声调平和,“蝉娘在河东,因此不知情。去岁契丹进献骏马,今夏又遣使者送来国书,并请旨许婚,恰巧宫中没有适龄的女子,此事悬而未决,契丹使者在驿馆中已经住了两月了。”
吉贞道:“宫里没有,宗族中选一个就是了。“
澄城道:“任是宗族里的姊妹,或是百姓家的女孩,哪个又不是父母手上的宝贝?谁愿承受骨肉分离之苦?“她嘴角含笑,“因此我同陛下说,我愿意去契丹,陛下也不必费心去别家挑选了。”
“阿姐!”吉贞猝然起身,吃惊不已。
澄城早已猜到吉贞是这样反应,她笑着走过来,拉着吉贞的手落座。这个年纪的女子,一颦一笑皆是风韵绰约,丝毫没有要远嫁契丹的惊惶。“蝉娘和陛下都不必替我伤心,“澄城反倒安慰吉贞二人,“我在突厥多年,早已习惯了关外的生活,相较而言,我倒更喜欢那样辽阔的天空和云朵般的牛羊,比在京城要舒畅恣意许多。我去契丹,一来解了陛下之忧,二来也能挽救一个无辜的女子,岂不两全其美?”
“不,”吉贞与澄城素无深交,此刻却对她多了许多不舍,紧握住澄城柔软的手,吉贞轻喃,“我不相信你真心想去契丹,你是难言之隐吗?”
澄城深深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