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被各种管线包围的女人眼睫颤动了几下,极其缓慢地掀开了沉重的眼帘。刺目的白炽灯光瞬间涌入,让她不适地眯起了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她的瞳孔微微收缩,努力适应着这过于明亮的光线,眼神里是一片空茫的混沌,仿佛灵魂刚从无垠的深渊艰难跋涉归来。

“郑小姐?郑小姐您醒了?!” 守在一旁的护士第一时间捕捉到这微小的动静,惊喜地低呼出声,立刻按下了床头的紧急呼叫铃。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这位病人被送来时的情况,能醒过来本身就是个奇迹。

女人似乎想说话,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喉咙里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火烧火燎般的干涩感让她蹙紧了眉头。

“别急,千万别急!”护士连忙用无菌棉签蘸了温开水,极其轻柔地润湿她干涸的唇瓣,“您昏迷了整整一周。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女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翻涌的陌生与迷茫。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身上洁白的被单,触感是真实的粗糙。

记忆像被打碎的万花筒,混乱不堪地旋转、冲撞锥心刺骨的背叛感,冰冷刺骨的绝望,身体从高处急速坠落时耳边呼啸的风声,还有……手腕上那条陈旧褪色、却承载了所有天真幻想的红绳,在视线中最后飘荡的画面……

主治医生带着两名助手匆匆赶来,脸上同样写满了惊异。他迅速翻开厚厚的病历本,目光在各项监测数据上快速扫过,最终落在女人苍白的脸上,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叹和职业性的探究:“郑风歌小姐,您的情况…真的非常特殊。重度失温合并多脏器功能损伤,在野外被发现时生命体征已经极其微弱。昏迷指数一度降到最低…说句实话,能醒过来,并且初步检查显示主要脏器功能正在恢复…这简直是医学奇迹!”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满是惊讶。

女人郑风歌,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她的目光越过医生白色的衣襟,投向病房的窗外。

阳光正好,透过窗外高大的梧桐树叶缝隙洒落进来,在地板上投下跳跃的、斑驳的金色光点。那充满生机的景象,与她脑海中残留的冰冷黑暗形成刺目的对比。

“您现在最需要的是绝对的静养和密切观察。”医生合上病历本,语气严肃,“任何细微的不适,请立刻告诉我们,不要有任何犹豫。”

等医护人员带着仪器检测的余音和探究的目光离开后,病房重归寂静。

郑风歌艰难地、带着一种陌生的滞涩感,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这是一双骨节分明、指腹带着薄茧、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的手,手腕纤细有力,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与她记忆中那双总是微微颤抖、苍白纤细的手截然不同。

这不是她的身体。

这个认知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刚刚苏醒的混沌。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消毒水气味涌入鼻腔。脑海里,最后的记忆碎片再次翻涌上来:散落在桌面上的偷拍照片、打印出来的冰冷交易文件、以及那张她曾无比信赖依恋的、此刻却带着虚伪温柔笑意的脸……还有,手腕上那条褪色的红绳,在绝望的坠落中,仿佛是她短暂而灰暗人生的最后一点色彩。

窗外,一只灰扑扑的小麻雀好奇地落在窗台上,歪着小脑袋,黑豆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病床上这个死而复生的人。

第75章 我会找到你

带着满心的疑虑回到包厢时,下半场即将开始。谢怀瑾正坐在那里,手里拿着她的手机。见她回来,他抬起眼,将手机递给她。

“刚刚有电话。”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异样。

林岁和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划开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