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杰明端起相机调整角度,接着便对着敛周容快速地拍了一张照片。
那些年轻小姐们会喜欢这张照片的。
但忽然……也便是忽然。
他看见了那个引起骚动的东亚人,大概是个中国人吧?身上蹭着煤炭的印记,脸上也是脏的,糊了许多黑色,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竟然跪坐在夹板上,脸上还带着敛周容泼下去的水。
有女士看不过去,递给那人一条手帕,叮嘱他擦一下脸。
本杰明鬼使神差地端着相机看着,手指不受控制地按下了快门。
在很多年后,当然,小世界是会自行运转的,因此后世的人们回看如今的史料时,也会为这张照片感到心动,透过这张黑白照片,妄图去揣测照片主人的面容。
那时甚至还掀起过一阵把黑白照翻新成彩照的热潮,人们惊叹这份乱世中的美丽,隔着时间的长河触碰已经过去的历史。
但当时,人群甚至一开始没有注意到阮娇,人们熙熙攘攘,敛周容拄着手杖,凉薄而寡情地垂着眼眸。
直到那张脏兮兮的脸被擦干净了,而手帕也彻底变黑了,他在下层船舱的碳堆旁休息,这怪不了他。
而此刻,烈阳晴空下的海风自三千里外的陆地吹拂而来,不知是何处的蝴蝶振动了翅膀,手里抓着手帕的青年微抿着唇,漆黑的长睫下是一对让人失魂的眼珠。
那接下来一周各大国家的报纸头版里便都塞了这一张照片,因为匪徒的暴行而被迫背井离乡,又塞进船舱下的少年幸运的遇到了自己的兄长,得以脱离苦海。
那一天来自各国的上流人士们聚集在头等舱内豪饮,阳光很好,海风和煦,可偏偏却有这样一个少年闯进了这个地方。
他穿着单薄而被煤炭染黑的衣服,他的嘴唇很漂亮,但此刻却白的没有血色,记者以中立而客观的笔调,煽动着阅读者的情绪,照片本该很模糊,可本杰明离得很近,近到后来观看照片的人甚至也会产生错觉,以为自己一伸手就可以抚摸到少年的脸了。
为什么会这样?在这个国家又发生了什么?舆论开始发生转变,人们开始义愤填膺,一伙人冲向底层船舱,船长被围攻指责,本该要被运走当做低贱的奴隶卖掉的人被放了出来,游轮开始返航,围观者不能接受一个“眼神如此单纯美丽”的少年竟然此前一直遭受这样的折磨。
但很可惜的是,原先的小城已经沦陷了。
这艘游轮最终停泊在了上海,一个纸醉金迷,保有最后的奢靡的城市。
只不过这些都在阮娇没有看见的地方发生着,他只记得剧情,记得自己要找回原生父母的家,现在找到哥哥也不算差劲,他要回家,而眼前的男人丢了个弟弟,天底下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所以他一定没有错。
只是对方的手指很冷,人也很冷。
“你说你是我的弟弟?”
阮娇忙不迭地嗯了一声,猛地点了点头。
敛周容便笑了,这是一个并不算温和的笑容,更像是一种嘲讽,白色的手杖上镶嵌着红宝石,从敛周容的手掌里露出来一点儿,折射出阳光刺眼的光线,让阮娇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他闭上眼的时候,听见敛周容说,“那你就是了,弟弟。”
窝在单独的豪华客房时阮娇已经洗过了热水澡,他裹着毛巾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杯红糖姜茶,稍远一点儿的桌子上,放着一些烤鸡和面包。
阮娇是认真打量过敛周容的,他可不是没有哥哥的人……嗯,对,他之前也扮演过有哥哥的角色的,敛周容这个哥哥,应该就是那种很冷冰冰的哪一款。
他也见过很多冷冰冰的人啦,大家都是一开始冷冰冰的,以后就会很听话的。
阮娇想,现在自己就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