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石料喃喃自语。

许多说着要多来几次的雄虫,都没有再踏足收藏星一步。就像维托瑞忙着收集遗落在各处的雕像、忙着到处采买石料、忙着雕刻自己的杰作,在完成联邦期许的指标之外,他们也都有要忙的事情,可能几十年过去都没多少再来收藏星的机会。

布科斯伊乐队,就像他之前只去过一次现场演唱会一样,他们几人也只来过一次收藏星。

安德许诺的一年,是哪一年?

明年,后年?

是十年后的一年,还是几十年后的一年?

不知答案的问题令维托瑞前所未有地迷茫,连手中的凿子掉在地上也浑然未觉。通讯环的投屏上仍在循环播放着快乐的时光,或静或动的安德,与本无意闯入美景,却被安德拉进去的他自己。

他们的声音在寂静的工作室内回荡,笑声与快乐仿佛无穷无尽。

维托瑞像是在看一面镜子,里面是他觉得异常陌生的自己,跌入水中未尝不是乐事,一身狼狈也觉得开心。而在镜子外面,连对着最喜欢的雕刻作业都提不起下刀的欲望。

有那么一瞬间,他对今天前的自己产生了嫉妒之心。

灰发雄虫闭上眼睛,呆立了很长一段时间。

再次睁开时,他的手不再犹豫。一凿一凿地削去石料多余的部分,普通的大石块渐渐落成与他差不多大小的一人高石柱。虫族的身体素质让维托瑞能高集中地投入到雕刻中很久,直到彻底完成再进行正常的睡眠与进食。

对于维托瑞这样的熟练手,雕一座等身像的用时不会太长。短则

包括眉眼间的距离、嘴角仰起的弧度、热情灵动的眼睛……在雕琢这些细节时,维托瑞感到心中涌入无穷的热流。他的身体微微发烫,本应随着时间流逝而日渐疲乏的精神反倒异常抖擞。

等到石像终于宣告完成的那一刻,维托瑞惯常古井无波的情感如喷涌的火山般攀升到顶峰,呼吸间的气息仿佛都带着灼热的温度。

“安德罗米亚……”

他轻声呢喃着作品的名字。

连发梢和指甲的长度都一模一样,石像宛如真人的完美复制品,双眼中向创作者投去的视线都如此真实。

维托瑞怀着激荡的心情伸手触摸它的脸颊然后顿时失去所有热忱,如坠冰窖。

他是热的,而它是冷的。

这不对,应该反过来。安德永远炽热,滚烫得将冰冷的他也变得温暖起来。可这石雕却没有一丝温度,能在瞬间熄灭他心头燃烧的火焰。

“……”

收藏家沉默良久。

现实的无情令其苦闷不已,他爱着自己的作品,但他无法同样地爱着眼前的雕塑。即使从技艺和还原程度而言,这是一尊实打实的杰作,然而在接触过安德罗米亚真人的情况下,他实在无法对丧失了安德最重要特质的,无法高声笑、无法言语、无法对他的任何举动做出反应的冰冷石雕生出任何兴趣。

他艺术的启蒙者就是他的抚养人,一位画家,一位没能找到灵魂伴侣的雄虫。维托瑞曾经不明白他温柔的抚养人,为什么在面对分明优秀至极的画作时总显得忧郁而悲伤。现在维托瑞似乎懂了,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在现实中寻觅到从头到尾都是臆想出来的画中人。

“……我和你不一样,父亲。唔。”

维托瑞喃喃低语,随后不稳地倒下。

安德罗米亚是真实存在的人,是他的朋友。

连续工作两周未曾休息与热情的破灭使得身体强健的虫族也不由得倒下,维托瑞跪在亲手刻成的雕像前,疲惫与痛苦同时折磨着他的肉体与精神。在意识彻底陷入混沌前,他下意识地看向石像。

它的视线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