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颊凹了下去……父亲最近是不是没吃好?”
确实没吃好,她想。
他们住在丽珠星的时候,祖父的食量比她还大一些。现在他吃的两盘子食物,连安德下午茶的份量都不及。当然,这肯定不是李努维面颊凹陷的根本原因,毕竟营养液补足了一切所需养分,只不过他的身体已不再能吸收这些维持生活运作的养料。
“眼角的皱纹也更多了。我总觉得父亲的头发里只埋着几缕白丝,眼睛像湖水一样清澈透亮,能对着它清晰的人影。可是,他原来这么老了……都不像我熟悉的、我认识的父亲了……”
不仅他不熟悉,安德也觉得不熟悉。
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带给她庞大的陌生感。仿佛他不是李努维,而是别的、同样上年纪的老雄虫。
缇灵说着说着竟蹲下身子小声抽泣,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
“呜呜……父亲真的要死了,他真的没几天能活了是不是?是不是啊,塔甫厄兹!”
“嗯。”
安德转动眼珠瞧了一眼塔甫厄兹。
她因缇灵的自言自语有些心情低落,随着这些话语,安德的脑海中也勾勒出自己更为熟悉的祖父。与缇灵所认知的形象不同,那时候的祖父就已经满头白发,但精神矍铄,比她这个幼子还朝气蓬勃。
想必塔甫厄兹所熟知的父亲会更加不同,他是李努维抚养的第一位幼子,见识最多的自然是当时年龄比现在的维托瑞更小的雄虫李努维。那会儿的李努维或许都尚未被授予冕下称号,只是一位雄虫‘殿下’,甚至很有可能还没找到值得奉献一生的爱好。
三人心中各有不同的李努维,从青年到耆老。可无论哪一个,都不会是如今沉疴难起的模样,叫人瞥去一眼都心里难受。
小雄子心中的塔甫厄兹应该十分懂得照顾他人的心情,她以为塔甫会对哭得伤心的缇灵多说几句安慰,却没想到一句应声便是全部。
简简单单的一个‘嗯’,让缇灵嚎啕大哭起来。
他的仪容仪态肯定不及杜特那般装点到角角落落,但也算精心打扮过。好看的人哭起来仍旧好看仅限于默默垂泪。俊秀的面容因眼泪而扭曲,上气不接下气的急喘也令安德极为担心他呼吸不过来。而雄虫仿佛早知道会自己忍不住落泪,外套的口袋里竟揣着餐巾。
“塔甫哥……不去安慰一下吗?”安德移开眼,有些不知所措。晓說
塔甫厄兹却摇摇头:“没事,不用管。看着吧,等他哭完就行。”
等他哭完……?
安德罗米亚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可看塔甫厄兹巍然不动的样子,似乎真这么打算的。尽管觉得有些微妙很想质疑,但他们两人相处的时间更长,塔甫厄兹这么说显然有经验支撑。
于是她便没做多余的事,比如拍拍缇灵的背帮他顺气之类的,安静地等待缇灵自己调整好情绪。
等候室内一下子只剩下凄惨的哭声。
安德不愿注视悲痛的兄长,视线四处游移之际,意外发现等候室的桌上摆着一盆不像是纯粹装饰的植物。它的风格与旁边的鲜花分外不同,长得奇形怪状。装着它的花盆也格外不讲究,灰扑扑的,挺有做旧的风格。
“那是缇灵带回来的礼物。”塔甫注意到小朋友的眼神,便压低声音给她解释,“克里克班星系发现的一种特殊植物,离中央星系很远,缇灵特意亲自过去把植株带回来送给父亲,花费了不少时间。”
“啊。”
她对缇灵的感受瞬间又不同了。
短短几分钟,安德心里对新兄长的观感像变脸表演似的来回变换好几番。
大哭的雄虫果然没让两人等太久,大约五分钟不到就渐渐收声,他擦干最后一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