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长叹一声:“祖父再过不久就要去世了,我难道还要为回了联邦这种事而欢欣雀跃吗。我知道你们希望我能早些接受现实,但这是需要时间的。”

虽然李努维的身体情况是原因之一,并非全部。但安德不可能对绿雉百分百坦诚,她此刻非常庆幸拥有辨别谎言天赋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我听说你的祖父应该只是到了寿数,而不是由于各种不测在未到寿限时去世。我以为在这种情况下,你的欣慰应该比悲伤更多。”

同样出身自边缘星系虫巢,绿雉和崔格迦那一样不能感同身受地体会到安德和李努维的感情。他可以选择更委婉的说法,然而绿雉一般不喜欢在不需要的时候这么做,便显得话中仿佛带刺。

“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人比祖父更重要。”安德罗米亚抬起头,紫眸中早已没了笑意,嘴角却还上扬着不小的弧度,“这句话不带半点水分,绿雉。”

“……如果是这样,那我觉得你最近不应该单独待着。”

说完,绿雉打开通讯环查看时间,发觉已极其临近他们约好的时刻,便撂下这句话后迈出步子离去。在他的眼中,安德罗米亚显然不像他一般习惯孤独,能与人交谈的环境更适合她排遣压力。

“唉。”

两人间的信息差导致绿雉再怎么安慰也说不到点子上,安德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她现在要解决的问题,他们真的帮不上忙。

一个人把剩余的早餐没滋没味地吃进肚子,安德主动联系她的对接研究员过来碰头。

拉哈特纳利接到消息后没一会儿就到了,像是看到短讯就立刻中断手中作业赶了过来。大半年不见,他还是那么冷冰冰,仿佛永远学不会如何像他老师那般微笑似的。从薄荷色的短发到浅灰的鞋,以及研究员们标志性的分析器和白口罩,简直一丁点儿也没变。

“走吧。”

和这个人没必要寒暄,小雄子站起来,直接示意拉哈特带路。

研究员将安德带领至检查室,用简短的语言告诉她该如何配合。其中大部分只要脱下衣服让拉哈特连接仪器就行,但估计联邦想一次性排除全部潜在危险,所以也安排了操作起来格外麻烦的项目。

一天的时间在各种大大小小的检测下飞速溜走,直到拉哈特纳利告诉小雄子今天的检查项目到此为止明日继续时,他也没多嘴询问她这大半年在做什么。这副始终如一的公事公办态度让小雄子格外省心,安德不清楚拉哈特纳利是否清楚她流落边缘星系的前因后果,也不晓得联邦对外是怎么解释的也许根本没有解释?

总之,不需要费脑筋想借口的感觉很好。

而且面对拉哈特纳利的时候,即使无人开口说话也不觉尴尬,她现在正需要这种沉默的氛围放空自己。

第一天结束检查之际,安德随口问了拉哈特一句斐礼在哪里,得到的答案不出意外是还在研究室内。于是安德干脆给斐礼留言,说最近都会在研究所体检,他有空闲可以去露台找她。

下意识发完这条消息后,安德罗米亚开着通讯环的投影窗口,忽然有些愣神。

……她为什么要让斐礼过来?

明明本来只想安静地过一段独属于自己的时间,去更深入地思考祖父和现代虫族的世界对她而言究竟是什么。然而来到研究所就要找斐礼见面仿佛已经成为一种肌肉记忆,让他过来的信息就这样极其自然地,在她反应过来前发送了出去。

“……算了,反正本来也是要补偿他的。”

尽管还能将消息无痕撤回,安德却接受了偶然引发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