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这座城市可能只是诸多边境城市的一座,她去过二连浩特,感受过远古文明的雄浑;她来到这里,看到一座静谧的童话之城。她不知道后面的旅程还将看到什么,但她已经相信,那一定会是一场又一场奇遇。

今天她的心好温柔啊。

她已经太久太久太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这种真实的、活着的感觉,一点点击穿她佯装的坚强,击穿她情绪的铠甲,让她袒露出来。

她原本也是一个很好的人。她快乐、坚韧、聪敏、可爱。她原本也是这样的人啊!

曾不野就站在街角,看着被夕阳抚摸着的那些漂亮的屋顶。街上车与行人都不多,倘若要走,车开得很慢,行人步履悠闲。

她一个人走太远了,徐远行不放心,一路追赶过来,看到她抬头看着夕阳。夕阳笼罩着她,让她看起来无比温柔。

他紧着跑几步,学着当地人的人口音:“你干啥啊?”是的,别怀疑,阿尔山人讲话就是带着这样热乎气儿的,近乎东北话的。

曾不野指着夕阳说:“你把太阳给我摘下来。”

“我看你像太阳。”

“那你给我买几个烤串儿去。我要烤鸡皮,酥脆的。”对面的街边烧烤,炉子还在冒着烟,上面摆着的一长串肉串儿滋滋冒着油。曾不野感觉隔着一条马路那油都能崩她脸上似的。老板叼着烟,显然对自己的手艺很自信,不时斜抬着眼睛看一眼经过的路人。

“我看你像鸡皮。”

“你去不去?”

“我不去。除非你跟我说清楚,你为啥跟赵君澜说咱俩在搞对象。”徐远行可真是入乡随俗,这才到阿尔山多久,口音已经与当地人无异。这会儿没别人,他可算是能跟曾不野掰扯一下了。

“你不去我去。”曾不野又饿了。那些鲜美的羊肉已经随着她逛小城消化了,现在她还得去干点好吃的肉串。

那老板看见她来,脖子向后一仰,意思是自己进去找地儿。

曾不野就走进这家小店,这才发现里面大有乾坤,坐了不少的人,听说话,基本都是当地人。她挑了一个角落里的座位,很拥挤。

她去柜台拿了瓶小二,又快速点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烤鸡皮、烤鹌鹑、烤猪皮,可能怕徐远行吃不惯,给他来了大腰子、蚕蛹、羊肉串什么的。再来两个凉菜。她甩开膀子点,完全不担心会剩下。他们两个的饭量放在任何地方都能称王称霸。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单独吃饭。旅途已经过半,再过几天,他们到了漠河以后,曾不野就要提前跟他们分开。是的,法院白天通知她开庭了,她要回去做准备。但她没跟徐远行说。

出来这几天,像神仙过日子,没有什么烦恼。但烦恼本身并没有消失,它还在那。因为人类擅长自我欺骗,所以它显得无足轻重。不同的是曾不野看待烦恼的方式。从前事情没解决,她就会一直耗着,直到力竭了,事情解决了。这一天呢,她想,走一步算一步吧。

事缓则圆。是这个道理吗?她不知道。

“喝点儿?”她说。

“喝点儿。”徐远行把酒杯推给她:“你酒量怎么样?”

“说实话吗?”

“说实话。”

“实话是发挥好的时候,我能一直喝;发挥不好,一杯倒。”

徐远行噗哧笑了: “真能吹牛逼。”

曾不野也皮笑肉不笑一下。

她实在很欣赏青川车队这种任性的活法,想在哪停下就绝对不走,这个突然悠闲下来的下午、黄昏和晚上,让她紧绷的神经一下就松了。神经松了,人就开始慵懒,慵懒了,就开始觉得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