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在京城新买的宅院并不远,比俞府再往西一箭多地,坐轿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也算是繁华地脚。到了门口铃兰暗暗打量,青瓦白墙的四合院,隐隐可见里面林木繁茂,屋舍整齐,黑油油的一扇柚木大门,门上的狮首铜门环倒也擦的锃光瓦亮,白露上前叩了门,立时就有一个青衣小厮出来应话,言语恭谨,行动利落。不得不说,三太太管家理事也是一把好手。

子诺和铃兰随着丫鬟穿堂过巷,到了正厅分主次落座。三太太和两位姑娘早已等在那里。三太太见到铃兰有些意外,两年不见,这个姨娘混的益发好了。身穿一条藕荷色百褶如意洒金裙,外罩着石榴红滚边云纹袄,一头如云的青丝绾成流苏髻,头顶心梳成同心结,中间嵌一朵赤金点翠富贵如意样的牡丹簪,耳下两颗圆润的珍珠耳坠,通身虽无任何贵重的饰品,却也显出一番富贵妩媚之态。

铃兰也在暗暗打量三太太,只见她梳着规规整整的圆髻,插着根五彩辉煌的赤金镶红宝凤头簪,前后还有六把镶绿松石的白玉梳,身穿紫色暗纹福字不断头的织锦褙子,外罩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狐皮比甲,通体气派,富贵逼人,面容保养的很好,一点不像四十许几的人,只有眼角的细纹泄露出一丝老态。

三太太见了子诺还是很高兴的,一样样问了家中各色人等是否安好,又对着子诺歉意的说:“今个不巧,子评到西山会文去了,子谊也在学堂念书,否则你们兄弟之间到可以好好叙些话。如今只有子谨子话在家里,对了,子谣怎么没来?”

子诺微微欠身:“路途遥远,子谣受了些风寒还未完全养好,不能过来拜见三婶,还请三婶见谅。更何况选秀在即,她也不便过多的抛头露面。”

听到最后这句话,铃兰窥到子谨的面色变了一变。其实从进屋来她就关注到这位大小姐了,只觉得她变了许多,年纪轻轻就插金戴银浓妆艳抹,光手上的金玉戒指就带了七八个,虽然富贵是富贵了,反而掩盖了本身的青春气息,让人只觉得像店里的首饰架子。子谨也十七岁了吧,不知道亲事有眉目否,或许选秀这样的字眼刺激到了她。

旁边陪坐的子谨确实心潮起伏恨意难消,到京城也有两年了,只因为爹爹和哥哥都是白身,她至今也只能算是商人之女,京城的贵女圈子一直都挤不进去。平日里只能到韦家表姐妹那里凑趣,顺便听些贵族圈子的消息。也有为数不多的几次机会,她曾跟着韦家表姐参加了几次低等级的宴会,可是同龄的女孩一听到她的家庭状况就立马不着痕迹的走开了,次次都是空留她一个人无聊的坐着。宴会上看到的一切都让她无比羡慕,那些贵女,甚至是官宦人家的庶女,都温文尔雅出口成章气质不凡。她也曾回来后狠学诗书文章,苦练画技绣工,可是再参加游宴的时候,即使她也跟着吟诗作画,却还是无法融入到那个群体中。几次之后,她方知道自己与她们相比差的不是才能,而是家世门第。那些人表面上虽然温柔可亲,背后恐怕早已讥笑连连,嘲笑她根本就不应该到这种地方来。

若是真的是容貌才情不如人也就罢了,可惜她只是输在一个家世上,就如一个农村人到大城市打拼,什么苦什么累都受过了,发现唯一欠缺的只是一个户口,这让她如何能甘心?刚来京的时候娘亲本也想着给她结一门好亲事,三番五次的托韦家表姨留心,三番五次碰了软钉子后,尤其是哥哥会试落第,娘慢慢认清了现实,知道这权贵阶层不是他们能攀得上的。之后便降低了门槛替她寻了几门亲事,无奈她听多了见多了权贵阶层的繁华后,对过这种平淡的日子不甘心,男方即使再有钱又如何,她家也不是没有钱,但是没有功名一切都是白瞎,永远是没有地位的商贾人家,永远进不了韦家表姐妹一样的人的圈子,说不定天人家一个跺脚自己就得家破人忙,因此眼看着就要拖成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