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自责当日没看好小姐,觉着……您是因此恨他……”

魏严看着随夜风婆娑浮动的竹影,冷漠道:“那便让他这么觉着。”

管家神色发苦:“您这又是何苦?”

廊下的灯笼也被冷风吹得摇晃,洒下一片昏黄影绰的光晕,缁色的衣袍揽风鼓若船帆,更衬得魏严身形挺拔清瘦,他缓缓道:“这朝堂,是池浑水,坑洼诡谲,暗潮汹涌,他将来若只当个富贵闲人,我大可纵着他。他要去战场,还要踏入朝堂,我不磨砺他,便是送他去给别人祭刀。”

“魏全,他若不心狠,将来坐不上我这个位置。”

“便是我让与他了,旁人也会让着他吗?”

管家知晓主子的用心良苦,沉默了下来,许久才惆怅说了句:“您就让表少爷这么怨着您?”

魏严却浅浅笑了声:“他恨我、怨我才好。”

管家怔住看着魏严。

却只听得他极轻地说了句:“终有一日,他会查到那些事的。”

那一桩桩,由先帝扣到他身上的,他穷极一生也无法再抹去的大罪。

管家想到魏绾的死,眼底又多了几许黯然。

大小姐至死都是怨着相爷的,认定相爷是害死谢将军和太子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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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天时,起了疾风,吹得没关严实的窗叶一下一下拍打着窗棂,床榻上的幼童似又陷入了梦魇中,无意识抓扯着被衾,口中含糊不清唤着“爹,娘亲”。

在角落的太师椅上坐了不知多久的男人起身,走到窗前关上了窗,又借着拔步床外一盏油灯照出的微弱亮光,沉默地看着床榻上冷汗已爬满额头的幼童。

他取了巾帕似想上前替他擦去额上的冷汗,但稚童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后,忽地惊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魏严将持帕的那只手负到了身后,立在床边,依旧用一副冰冷的神情看着浑身被冷汗湿透、恍若溺水的外甥。

小小的人儿看着他,张嘴似想唤他,瞧见他的脸色,又禁了声。

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茫然的戒备和敬畏,再无了从前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