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府的高门华屋前,亮着两盏灯火,隐在夜幕里的桐杨浓阴中,好似一双猩红兽眼。

书房窗前一地野菊在冷风凄雨里挺立着花骨朵儿,瘦弱的花茎苦苦支撑着,说不清是傲骨还是执拗。

满朝皆知魏严爱菊,却又不喜那些名贵的花种,独爱漫山遍野随处可见的野菊。

整个丞相府,种得最多的,也是那一长就长一片的野菊,凭着那堪称蛮横的长势,府上的下人打理稍微怠惰了些,野菊就能逼得花圃里其他花草无处生长。

案前铺着三尺暖光,筋骨强劲的老者提笔阅卷,在秋雨未停的凉夜只着一件单衣,身形也不显单薄。

跪在下方的人浸着冷汗将白日里的事禀报:“……有两拨人前来劫狱,您多年寻常州虎符未果,是朱有常将虎符缝进了自己的断腿里。前一波人带他出狱时,被天字号的人缠住,他双腿行走不便,怕拖累那些人,捡了把匕首剜开腿肉,将虎符取与了那些人……”

“后又杀来一拨人,看武功路数,应出自谢家,他们趁天字号去追拿走了虎符的前一拨人,救走了朱有常……”

老者笔下未停,昏黄烛光映出的墨迹,方遒有力,一勾一横宛若屈铁断金。

时人崇尚行草,入仕之人则以写得一手好台阁体而备受推崇,魏严却是以一手瘦金体闻名。

字如其人,瘦筋硬骨。

没听到老者出言,跪在下方的人额前冷汗越聚越多,在未知的恐惧达到顶点时,朝着案前重重一叩首,前额抵在冰冷的地砖上,颤声道:“请丞相责罚!”

老者终于停了笔,朝下方投去淡淡一瞥:“自己去刑室领罚。”

魏府豢养的死士,进一次刑室无异于丢半条命,跪在下方的人听到老者此言,在此刻却只有捡回一条命的狂喜。

他朝着老者再次一叩首后,悄无声息退出了书房。

侍者上前帮老者洗墨笔,低声道:“相爷,当年的事……只怕瞒不住了。”

魏严起身,踱步至窗前,任冷风灌满衣袖猎猎作响,颤抖的烛火将他投下的影子拉得格外颀长,恍若山岳。

他望着满院萧瑟冷雨中的野菊道:“给宫里递信,是时候让西征大军进京受封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长玉进京!

? 第 129 章

秋意一浓, 北地的天便日渐冷了下来,清晨起来,院中落光了叶子的榆杨枝头都凝着一层白霜。

樊长玉养伤的这一月里, 身上的衣裳已从夏日的薄衫换成了厚实的秋衣。

她当日为了保护俞浅浅母子,撞伤了背部, 短时间内不能舞刀弄枪, 干躺着又无趣得紧, 便又看起了晦涩难懂的四书五经。

其实她对兵书的兴趣更大些, 但兵法中所提及的排兵布阵, 有的还得精通星象分野和地理山水, 看得樊长玉很是头疼, 只能循序渐进, 先啃入门级的那些书。

长宁从前跟着西席认字,尚且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眼下一看樊长玉每天手不释卷, 又有俞宝儿这个玩伴在, 顿时又提起了读书的兴趣,跟俞宝儿比谁认的字多。

余宝儿都能背一些简单的诗文了,长宁自是比不过他,那股争强好胜的心气儿一上来,长宁直嚷着要找先生教她读书。

之前暂住崇州时给她请的西席,在她回蓟州后没一起跟过来。

眼下她们又没个稳定的落脚处, 给她重新请西席的事, 樊长玉才暂且搁置了。

俞宝儿倒是自告奋勇说愿意教长宁, 但小孩奇怪的自尊心作祟, 死活不肯, 樊长玉读过的书不多, 字却是被她娘逼着认全了的,便自个儿教起了长宁。

俞宝儿很好学,每天都去樊长玉房里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