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谈郕家里对他用钱管的宽松,他妈经常大手一挥把两三个月的零花钱一次性丢给他,并且从不过问,谈郕也不是小气的人,手里有钱了就乱花,最夸张的时候给全班女生每人冲了一百块钱 Q 币。
“你找我借钱?你会缺钱?”他一只手按在他的作业本上蠢蠢欲动,皱了皱鼻子戒备地盯他,“还是你爸生气了,不给你钱花了?”
邵令威只问:“借不借?”
谈郕抽出他的数学作业,没当回事地说:“行,借,多少?”
“二十万。”
他手一哆嗦,本子沿着桌角滑下去,被邵令威眼疾手快地捞起来。
“多少?”他瞪眼,“你说的是哪里的钱?梦幻西游还是冒险岛?”
“二十万,我没开玩笑。”邵令威把本子塞给他,“有吗?”
谈郕从椅子上弹坐起来,仿佛他塞过来的是炸弹:“你别闹了兄弟,我要是回去问我妈要这么多钱,她肯定要怀疑我在外面干什么坏事了,我可不想太引她注意。”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理解:“不是,你要二十万干嘛?”
邵令威没说。
二十万的确不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人能够随意支配的金额,可施绘就是需要这么多,现在冯兰被判了刑,她要钱治病就更没有指望了。
他依稀还能记起来那个心惊的晚上,他怕施绘真的死了。
判决还没彻底下来的时候,他偷偷让姜杉带着自己去见了冯兰一面,她看着又老了许多,眼泪一直流。
回去的路上邵令威在后座沉默了好一会儿,偶然在一个绿灯前被后车的鸣笛惊醒,一抬头才注意到姜杉一直悄悄透过后视镜看他。
下车的时候他问姜杉要了银行卡号,写在一张便签条上,最后这张纸转手到了林秋意的化妆台前。
她见到邵令威主动来找自己还很意外,姿态得意。
“冯兰是来找过我,我没答应也是事实,但我可没说过要炒了她。”林秋意侧着头,对着镜子戴一只绛红色的耳坠,嘴角洇开一深一浅两个酒窝,声音轻飘飘,“令威,你平时用钱不计较,对钱没概念,二十万不是小钱,她一个住家保姆,还是你妈妈那个时候招来的,也不算太知根知底,突然要这么多钱,我难道说给就给吗?”
她说着,又轻轻笑,垂眼看着台面上那张字条:“你看,她确实心术不正,你不能因为自己福大命大就对恶人心软。”
邵令威坐在他身后的小沙发上,通过镜子看她那张浓妆艳抹的脸,想到海棠屿上被挂断的那几通电话,强忍着一些情绪:“她确实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她为了什么不重要。”林秋意突然回头,玛瑙耳坠轻扫出一个弧度,她微微低头看着邵令威,眼尾和嘴角都弯出和善的长辈姿态,瞳孔里却满是刻薄,“你还小,容易三两句话就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其实人心隔肚皮,有些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她又抬手碰了碰耳坠,抬眉显得语重心长:“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她女儿真的有事,我们也没有义务给她这个钱的,你来找我,不也是因为你爸爸那边讲不通吗?”
邵令威手心已经捏得发麻。
林秋意站起来走到旁边的全身镜前,边上摆了几双新鞋,她眼神在小高跟上流连,最后却还是试了一双平底鞋。
十二周,已经显怀了。
邵令威深呼一口气站起来,走到化妆台前把那张字条拿起来,又递到她面前:“你之前不是问我想不想去找我妈吗?”
林秋意猝然抬眼,一边的耳坠掉下来,被她在锁骨上托住,她在反应过来之后笑了一下,索性把另一只也拿了下来。
“戴不住,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