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国人原都以为打到宛州或清都,凌纵就会投降求饶的。谁知竟是宁死不降,可谓生了几分敬佩。

高头大马上的陆观南,冷冷道:“宜国灭国,罪在天熙,本非永安之过。他也背负不起这么重的罪过。”

永安,正是凌纵继位后的年号。

“这话也是。”谢晋原拱手道:“殿下,正是时机,请下令吧!”

陆观南回头看了看土气高昂的百万雄兵,个个精神振振,只待一声令下,便踏平清都城。

此时此刻,躺在病榻上的昭平帝在苏贵妃的搀扶下,艰难起身,步至高台,眼中所见,是即将被破的清都,是一统天下的丰功伟绩。

此时此刻,披坚执锐的将土们历经沙场,在这最后一道关卡前,眼中所见,是王侯将相的封赏,是福泽子子孙孙的盛大功劳。

而清都,柳絮飘扬,十里荷花连绵,湖中浮着绿菱角,知了声聒噪嘶哑。

陆观南攥紧了缰绳。

大浪席卷,大势如此,就像翻天而来的潮水,人力不可阻挡。

半晌后,陆观南扬旗行令,沉声道:“攻”

“砰砰”重响,闯进清都。

凌当归从噩梦中惊醒,大汗淋漓,心脏跳得极快,如鼓如雷。他慌忙叫来谭平,谭平也一脸哀凄,“陛下,许军……攻入清都了。闫庚将军和周林将军……被周行云围攻,竟……”

凌当归闭了闭眼,嘴唇颤抖着,“二位将军都是英雄,是我无能。”

自穿书以来,他身边的人,慢慢地、挨个地死去,最终也会轮到他。

许军的攻势极猛,宜国早就乱了阵脚,兵锋相交,胜负已分。什么禁军、什么东梧卫,在如高山的气势下,纷纷落败。

百姓躲在各自的屋里,听着街道外的厮杀,惊心动魄,而魂如脱身。

许军一路杀到皇城宫门,入皇宫,不知谁放了把火,橙黄色的火焰极快地蔓延,吞噬了一百多年的清都皇宫,论奢靡繁华,此处为天下之最。

陆观南愣愣地看着,烟熏得他眼睛酸痛。很快他回过神来,阿凌……他要找到阿凌。

一入了天下最繁华皇宫的将土们,精神亢奋到顶点,即便是昭平帝在场,都未必能压得住。他们疯狂地攫取皇宫里的珠宝、金银、丝绸、器具等,不知疲倦。若不是陆观南在之前千万叮嘱,严肃立威,禁止杀人、欺辱女子,恐怕此时的清都皇宫,便沦为人间地狱了。

高处的幽清宫中,凌当归见一片乱象,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的身侧,是仅剩的禁军与东梧卫,是最后还忠于他的臣子。

大势已去。

凌当归不语,只是坐在高台上,鼻腔里闻到一股烟灰味。敌军的火快烧到了幽清宫,入目已是獠獠火海。

“陛下!”谭平跪倒在地,“臣要随先帝而去了,九泉之下,再向宜国列祖列宗请罪。陛下,臣等先去了。”

说罢,他饮下早已准备好的毒酒。

在他之后,崔醒、宋央等人亦饮毒酒,同赴黄泉,全了大宜尊严。

凌当归怔怔地看着殿中数十人,见他们被毒酒折磨得百般痛苦,满地打滚,于一炷香之内,七窍流血,再无声息。凌当归迟钝地醒悟,酷热之中,却心凉至极。

凌当归颤着手取出袖中的一把匕首,柄中镶嵌着璀璨的青金石,上篆书“贺长生”三个字。

“阿凌!”

凌当归手一抖,扭头看去。

殿门外,一道玄甲身影出现在火光中,他毫无迟疑,冲了进来,劈手夺过凌当归手中的匕首,呼吸急促,漆黑的眸子中压抑不住的慌乱与害怕。

“……你要做什么?”陆观南的声音也在抖,眼角血红。

时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