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当归对着镜子看自已的脸,眼圈好像有点发黑,这几天都瘫着气色有点憔悴,纠结二三,还是决定让宫女去找些妆粉来遮一遮。
力争不在陆观南面前露怯!
而在郊外的馆驿里,天蒙蒙亮,继续出发。
车马在秦王的授意下,行得颇快,约莫一个时辰,就进入了清都繁盛中心,鼎沸人声入耳,依稀恍然如梦。
陆观南掀开车辇的帘子,仿佛觉得自已又变回了陆观南。
清都,他生活了十七年,一花一木,一砖一瓦,早已是再熟悉不过了。
仪仗车马正在含水街上行走,方才有个巷子名唤彩云,从那边往东,再往前走约莫一盏茶,便是昔日祁王府。
含水街一路向前,两岸栽春柳,漱河上波光如绸。
韦松是首席使者,驾马而行,见陆观南这般看着,抿唇沉思,不由垂首道:“殿下可是有些紧张?”
陆观南动作一顿,没说话,默默将帘子放下。
韦松轻轻一咳,掩去笑意。
也是,一来身份转换,故地重游,二来又是即将见到“心上人”,怎么能不紧张。
含水街通往皇城外圈的广平门。
按照规制,宜国会派人来接应,接应的人无外乎丞相、鸿胪寺卿或者身份高贵的皇子。
凌宥病死在流放途中,如今宜国便只有一个皇子,即太子凌纵。
那么……他会来吗?
陆观南平了平略显紊乱的呼吸,下意识又握紧了玉佩。这几乎是惯常了的动作,如同吃饭睡觉一般。
陆观南哂笑,也不怪昭平帝暗骂他没出息。
他也觉得自已没出息。
一颗心,发散出来的所有心思全堆在那个人身上。临走前,还那般亲了他……也不知这人还记不记得了,是不是都忘光了……
思绪翻转间,车马停下。
到广平门了。
陆观南的心也随之一动,摇摇晃晃,好似不着地的河岸秋千。
两国外交,礼仪为上。韦松直至清晰地见了迎接官员,这才勒住缰绳下了马,拱手行礼,面带三分笑意,不紧不慢道:“在下许国使臣韦松,见过诸位大人,让诸位大人久等,实乃我韦某之罪过。”
礼节不卑不亢。
宜国新任丞相,原是祁王凌执的旧部,谭平笑道:“韦大人哪里的话,我等有失远迎才是。陛下挂念着许国的贵人们,忧虑一路舟车劳顿,甚是辛苦,特意准备多日,只盼大人与皇子公主吃住习惯。”
韦松道:“托贵国陛下的恩德,一路平安,我等感激不尽。”
陆观南的手指放在帘子上,唇角紧抿,缓缓下了车。
恰有一缕风飘浮,春光摇晃,柳条清气袭人。
他看见了城门前树下的鹅黄衣少年,潇洒明亮,衣角轻扬,一如当时模样。
陆观南不知自已是何感受,直直地瞧着。
漆黑的眼眸在春光下,竟也似浸润了清泉,藏下无比眷恋。
他在看凌当归,凌当归也在看他。
凌当归知道自已这个时候或许应该假装震惊,比如“啊?岂有此理!消失的奴隶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许国的秦王?!巴拉巴拉……”
但没说出口。
好久没见到陆观南了,他果真穿着黑衣,比以前愈发俊朗了,帅得夺目且客观,乍一看,袖中山河定鼎天下的气场已见雏形。
桃花纷纷落,风里带香气。
凌当归的视线落下,却见他金色腰带上挂着一枚金蝉,和一枚玉佩,都很熟悉。
尤其是后者那枚精巧的圆形白玉佩。
那不是他随手丢给他的吗……过去这么久还带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