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我还是会想起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如果他还在，现在应该会蹒跚学步，会奶声奶气地叫我妈妈了吧。

心还是会疼，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也许，离开那个充满谎言和背叛的家，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一年后。

书店的生意越来越好，成了小镇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地标。

很多人都喜欢来我这里，点一杯咖啡，选一本书，坐上一个下午。

这天，店里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他坐着轮椅，戴着帽子和口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他没有看书，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我。

我假装没有注意到他，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直到快要打烊，店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他才慢慢地，朝我滑过来。

他摘下口罩和帽子，露出一张布满狰狞伤疤的脸。

是章昊。

他没死。

只是那场车祸，让他失去了双腿，也毁了容貌。

我看着他，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你来干什么？”我的声音很平静。

“夏夏……”他开口，声音嘶哑难听，像被砂纸磨过。

“我……对不起。”

这三个字，迟到了太久太久。

我已经不需要了。

“说完了吗？”我问，“说完了就请离开吧，我要关门了。”

“夏夏！”他激动起来，想抓住我的手，却因为身体的不便，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

我下意识地扶了他一把。

他的手，冰冷得像一块石头。

“别碰我。”我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

他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泪。

悔恨化成一个巨大的怪物，一下将他吞噬，又反复咀嚼。

“我知道，我没资格求你原谅。”

“我只是……想再看你一眼。”

“我把章家剩下的一切都给你，我净身出户，我什么都不要。”

“我只求你，别忘了我……”

他哭得像个孩子，卑微到了尘埃里。

可我，只觉得厌烦。

“章昊，”我看着他，“你不是问我，想看你痛苦，看我后悔吗？”

“我现在告诉你。”

“你的痛苦，你的后悔，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我不会原谅你，也永远不会忘记你对我做过的一切。”

“但我也不会再恨你了。”

“因为，你已经不配了。”

“至于你的人生，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我打开店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走吧，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他瘫坐在轮椅上，一遍又一遍地回忆那天我被绑架的细节。

像是自虐一般，反复回想。

他抬眸，眼神如一潭死水。

他定定地看了我很久很久。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转动轮椅，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