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为什么要没完没了遭受这种痛苦。官家大概又听信了谁的谗言,在一个人头上动了刀,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她实在等不得,便问那个送饭的解差,能不能让她出去。
解差当即摇头,“咱们只有收人的份儿,没有放人的权。小的就是拼着不要自己的命了,也还得顾念全家的性命,请夫人体谅。”
出不去,怎么办……她站在那里茫然发呆,解差觑了觑她,笨拙地宽慰着:“夫人别着急,再等等吧!若是到今日入夜还没送回来,小人下职之后去审刑院外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打听出点消息来。”
云畔忖了忖道:“在衙门外打听不中用,还是劳烦你替我去陈国公府上一趟,将人一天一夜未归的消息告诉陈国公。再往南桥晴窗记,带话给掌事的嬷嬷,请她托付知院事夫人,看看能不能问出公爷现状。”
解差道好,拍着胸脯说:“包在小的身上。”
不过万幸,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终于把人送了回来。
院门打开后,他自己迈进门槛,云畔忙迎上去,起先他不过步履沉重些,待院门重新阖上的一瞬,忽然便瘫软下来,没了声息。
95. 第 95 章 我的脑子里,住着一个吞……
云畔大惊, 想搀他,可他那样高的身量,凭自己的力气, 哪里搀得起来。
真正是到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没有人能帮她一把。她跪在地上使劲想撑起他, 然而还是不行, 便哭着唤他:“忌浮……忌浮,你醒醒啊……”
可能是她够吵, 嗓门在他耳边放大,他艰难地喘上一口气,哑声说:“别喊了……我能听见。”
不过需要再缓一缓, 等腿里略有了些力气才能站起来。院子是小小的,不知为什么,路却显得特别长, 云畔费了好大的工夫, 才把他安顿在床上。
一面抹泪, 一面上下查看,“他们打你了么?是不是哪里伤着了?”
他很虚弱,唇上没有半点血色,慢慢摇头说没有,“你别怕,是我自己身子太弱。”
审刑院的人确实并未动他一手指头,纵然他身上没有了国公的爵位, 总还是梁忠献王的公子, 父辈的余威犹在,知院事也不敢随便乱来。
但折磨同类,没有比人更在行的, 审刑院常年侦缉案子,知道怎样不伤毫发,让人痛不欲生。六名详议官车轮一样地审讯,从息州兵务审到幽州地动,连赈灾调遣了多少粮草,都要一一查明。等到一轮结束,紧跟着便是第二轮,换个花样,换种手法继续盘问,周而复始……周而复始……没有用饭的时间,没有一口水喝,一天一夜不让你休息,到最后你的脑子已经运转不过来,那些问题再也无法周密回答,届时的答案才是最终答案,才能誊抄在册,呈送官家过目。
云畔拿勺子一点点喂他水喝,温热的一线从喉头流淌下去,麻木的五脏六腑才逐渐活过来。
庆幸,在最后一刻他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否则便回不了这里,应该直接下审刑院大狱了。
他翕动着嘴唇叫了声巳巳,勉强抿出一点笑意,“总算还能见到你。”
云畔知道他的不容易,即便他不说,她也懂得。心里那么多的不舍难以表达,她偎在他枕边说:“你辛苦了,从今往后,咱们再也不分开。”
他说好,但实在没有力气支撑眼皮,应完就沉沉睡过去了。
他不说话,她有些害怕,仔细看了半晌,见他呼吸匀停,心才落回肚子里。
偏过头,在肩上擦了擦泪,她从没见过他这么羸弱的样子,看着没有什么外伤,却被他们折磨得不成人形。然而尊严支撑着他,直到院门关上才瘫软下来,他的脆弱不让外人看见,这是李家人的桀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