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带着刻意的沙哑。
我抿抿唇,却是依旧忘了窗外。
“不,不用了。”
话音落下时,飞机恰好穿过气流,机身剧烈颠簸。
他本能地伸手护住我肩膀,掌心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服布料灼得皮肤发烫。
广播里传来乘务员温柔的安抚声。
而他收回手时,指尖在座椅扶手上悬停了半秒,最终握成拳收进西装裤兜。回到宋家老宅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
父亲还在客厅等我吃饭。
三年不见,他鬓角的白发比照片里更多,恍惚间竟像个垂暮的老人。
我以为他会跟我说很多话,却不想和他见面的第一句话,是说:
“累了吧,先吃饭。”
餐桌上的山珍海味蒸腾着热气,明显是提前问过知情人,算准了我们到达的时间。
我和霍砚之一左一右地在他身边坐下。
他全程都没有再说话,只是不停地给我夹着菜。
我藏在头发下的眼睛有些酸涩。
我知道,我还恨他,可我也知道,他一直很爱我。
吃完饭,霍砚之去书房帮父亲处理公司的事务,客厅只剩下了我和父亲。
他指着沙发让我坐下。
“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妈妈。”
他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墙面。
“如果我当初能再坚持一下,没有和那个女人结婚,也是事情就会和现在不一样。”
“如果我当初能再多关心一下你的妈妈,我就不会在那段时间出国,更不会因为大雾天气滞留伦敦,错过了见她的最后一面。”
……
他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像是把所有的愧疚和爱全都讲给我听。
对面墙上的玻璃柜里,陈列着我从小到大的各式各样的照片。
三年间每次去给妈妈扫墓,她的坟前,也都摆放着一束鲜艳的白玫瑰。
我没办法替母亲去原谅他,却在此刻也无法忽视他是我的父亲。
我低垂着头,轻声说:“都过去了。”
……
霍砚之处理完公事下楼,父亲拍拍他的肩膀,先回了卧室。
他身上带着一股烟味儿,想来在书房抽了烟。
见我有些皱眉,他后退半步,说:
“以后不会再抽了。”
还没等我说话,霍砚之又说:
“这些年,一直是我在帮师傅处理公司的事情,现在你回来了,我会尽快把权力移交给你。”
“我查过,你是清北金融系的高材生,应该能很快上手公司事务。”
“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
我说了声“谢谢”。
他皱了皱眉,说:“你今天已经跟我说了很多次谢谢。”
“宋柠,我可以这么叫你吧?”见我点头,他上前一步。
“婚约一事是师傅提出来的,他也是怕你太辛苦,想找个足够信任的人帮你守住宋氏。”
“但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
“不用了。”
我打断他,盯着他眉骨处的疤痕。
“我愿意嫁给你,只是怕对不起你……毕竟,我还不爱你。”
霍砚之喉结动了动,目光掠过我身后的玻璃柜。
沉默很久,他说:
“明天我会发布你我结婚的消息,广而告之,后天办婚礼。”
他转身离开时,黑色西装又掀起雪松混着薄荷的气息。
我望着他的背影,有些落寞,又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