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归不是亲母子,她不能完全放心。但多年相处也令她生出些慈母之情,担忧的同时,又有些心酸养子并没将她当作真正的母亲……

闻及“母子”二字,何令菀眼波微澜,终究未发一言。何太后又痛骂何令茵:“真是糊涂东西!把别人一辈子都毁了!还差点毁了整个何家!”

“我之前就叮嘱过你父亲,要他叫你叔父叔母将她管好,他却一点儿也不在意。眼下倒好,犯出这种事来。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我说的,把十四娘送到庙里做姑子去!任何人不得求情!”

“不过令茵也可能是做了太常寺的替罪羊。”何令菀道。

何太后听罢却摇头:“陆氏郎君执掌礼部,与太常寺关系密切,在酒宴中下药、利用薛稚而令皇帝与谢氏交恶,他陆家才好继续维持士族第一的门阀位置,这点是不假。”

“但陛下倚重陆氏,咱们并没有证据,陛下不会相信。你先回去吧,不要忘了我的话。”

“是。”何令菀行礼,柔顺退下。走出崇宪宫后,想起何太后提及陛下时那一丝不及掩饰的心酸,又深深忧愁。

姑母终究还是太心软了。半路母子,不过八年,竟然幻想陛下待她能真有母子之情。

若她有朝一日知道陛下对先太子做过的那些事,只怕会立刻疯掉吧?

但她却会替他保守这个秘密,因为比起薛稚,她和他才是一路人。一样的珍爱权力,冷血冷情。

何家果然行动迅速,下午,当冯整捧了整理好的供词欲呈于皇帝时,底下人来报,何令茵已被秘密送往丹阳皇女寺,带发修行。

他掂着那一捆书卷走进燕寝,桓羡正由宫人服侍着更衣,预备前往华林园听理诉讼。

这也是传统了。陛下自为太子始,每月月初必定前往华林园听取廷尉汇报近来审理的案子,生杀赏罚,尽出东宫。

“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夏日阳光灿灿如金,光辉耀眼,桓羡闭着眸,舒展双臂任宫人更衣,一边似随口地问。

冯整颔首:“已经办妥了,事情是因何家那位十四女郎而起,她因嫉妒何娘子故而出此下策,想要陷害何娘子。眼下,已被送去了皇女寺,想必何侍中很快就将入宫赔罪。”

“绞了头发么?”

“这……”冯整欲言又止。

桓羡负手端茶,语调悠然:“既是去做姑子,不绞头发,如何见得其心之诚?心不诚,佛祖是不会原谅她的。你叫伏胤去帮一帮她。”

冯整讷讷称是,帽檐下却渗出一排密密麻麻的汗。桓羡又看着手中的茶:“当晚朕似是中了药,想来,是酒有问题。酒宴虽也是他何家负责,未必没经太常寺的手。你去查一查,和礼部有没有关系。”

他的酒食有专人供应,想来何令菀也不至于废物至此,被人暗中下药。

但那盏借薛稚之手端给他的酒,可就未必。

这是怀疑陆侍郎?冯整有些不解。却听天子又问:“那晚的人呢,是谁。”

他语气闲适,茶盏置于唇边,轻吹一口,袅袅而上的浅淡茶雾恰到好处地模糊了面容表情。

冯整在心里叫苦。

您都知晓了酒有问题,会不知道是谁?

他酝酿一息,小心翼翼地开口:“根据宫人们的供词,说是……是乐安公主……”

说着,便屏息以待,等着陛下的反应。

然而过了许久也未等到陛下的命令。燕寝中熏香细细,湘帘拂过地面红毯发出阵阵窸窣之声。片刻后,桓羡放下茶盏,眉眼宁和,置若未闻,只淡淡道:“走吧。”

华林园中,今日陪同听讼的三法司官员已悉数到位。见天子莅临,忙都起身行礼:“臣等见过陛下。”

“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