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多大了?”

她仍未语,转身去拿放置在榻上的被褥,端的是不想和他说话的态度。

桓羡面色微变,却也没多在意,俯下身逗弄着襁褓中这个多出来的女儿。

才喝过奶的她方是高兴的时候,在他的逗弄下手舞足蹈,笑声清脆,两痕眼儿皆笑成了月牙儿。桓羡心头忽柔软下来,温声道:“取名字了吗?如若你实在想留她在身边,不若就让她做我们的蓁儿吧。也还不会说话吧?我来教她。”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蓁’,就是你的名字。月鹿,是你的小名。”

他煞有介事地与小婴儿介绍着她的新名字,然而小婴儿自是不懂,只是望着他无意识地笑,笑得他心里似软成了一滩水。

这时薛稚走过来,面无表情地将薄毯盖在小蓁儿的身上,他见她并无反应,略略一想,又对小蓁儿笑着道:

“教蓁儿《南山》之诗好不好?”

“南山崔崔,雄狐绥绥,哥哥爱妹妹……”

薛稚本已走到榻边去点灯,闻言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连名带姓地唤他:“桓羡。”

“你恶不恶心?”

他面上的笑容渐渐归于消失,慢慢地直起身来。

二人就这般于夕色昏暗之下对视着,室中气氛沉凝如冰,直至蓁儿一声突然的啼哭响起。

她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抱起小蓁儿并不熟练地摇着、哄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在蓁儿的啼哭声中应道:

“南山崔崔,雄狐绥绥。鲁道有荡,齐子由归。”

“那齐诸儿是与妹私通、杀害妹夫的昏君,那文姜是遗臭万年的荡子,你想做齐襄公,我又为什么要做被世人嘲笑的文姜?”

“没有人敢嘲笑你。”桓羡道,“待回去后,我便下册立诏书。你没上玉牒,我们也没有血缘关系,谁能说什么呢?”

她回过眸来,目中清冷如冰:“可若我自己不想呢?”

他没有开口,剑眉深敛,看着她的目光平静中压抑着火气。薛稚便冷笑:

“哥哥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她就知道,从来,就不能对他产生什么幻想。

到了夜里,小蓁儿已被芳枝连着摇篮抱走,室中只余他们二人,虽并肩而躺、烛光成海,气氛却实在冷寂。

她没有声响,连他除衣在身边躺下来时也静默得好似死去。桓羡侧过脸看着她在烛光下紧闭的眉目,修长如玉的指探过去,攥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缠。

“你当真不想我吗?”他问。

薛稚睁开眼,默认看着帐顶昏暗在烛光里的忍冬花图案。

“哥哥自己觉得呢。”半晌之后,她语含讥讽地道。

他侧过身去,轻轻抚过她颈边柔顺的发:“我认为是想的。”

她似无奈似讥讽地哼笑了一声,侧过身背对着他,冷冰冰地道:“我过得好好的,总算活得像一个人,又为什么要惦记过去像笼中鸟一样,没有自由的生活?”

又是良久的静默。

他眉目微黯:“哥哥以后不那样对你了,除了离开哥哥,栀栀想做什么都可以。”

可她只想要自由。

薛稚枕着冰冷的用金丝绣着龙纹的枕面,很淡漠地想。

这儿不是她的贺兰部,房屋精致,熏香华贵,也没有牛羊的膻腥与青草的气息,但她反而生不出心安之感。

她久也没有说话,桓羡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曾经他有几千种方法迫她说出那些他爱听的话,现在却不知如何开口,会害怕说得重了,眼前日思夜想的人便也如梦幻泡影消失在眼前。只轻轻地、将背对于他的少女转过来,假意打趣:

“那栀栀的身子呢,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