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是朝中的四品大臣,勃极烈。

他眼底涟漪未动,放下牛骨做的酒杯,只轻描淡写地回着方才那人的话:“那你猜你死了,本王会不会心疼。”

那人脸色一变,勃极烈也自讨了个没趣,席间气氛一瞬凝如坚冰。

宗望身为宗室王与贺兰霆本人的妻弟,见席间气氛不对,忙上来打圆场。众人又谈论起楚国何地的女人身体更为娇软,叫声更为动听,算是将这尴尬的局面带了过去。

然而当夜,勃极烈便被人发现暴死于家中汉人女奴的床上,连舌头也被人咬下。其妻子扶尸而哭,指天骂地,但苦于女奴已死,也就只有不了了之。

同日,左贤王府中豢养猎犬的狗园内,被人扔进一条红色的舌头,十几头凶狠的猎犬一拥而上,顷刻之间,只余尘土。

作者有话说:

? 第 74 章

四月, 全国各地的能工巧匠开始齐聚建康,受诏入宫, 为天子雕刻去世的昭懿皇后的玉像。

用以参照的自然是天子亲手所绘的画像, 几百人一起雕琢,历经一月才完成,甫一完工后便被送到了玉烛殿。

是日宫门紧闭, 大殿幽暗,唯独窗格间漏进的千百道银色光柱有如万箭齐发一般投射入屋, 幽寒森冷,又如月光流淌。

玉像修长的影子映在素纱屏风上, 纤细窈窕, 栩栩如生,只头上蒙了块红巾, 也似那含羞掩面的新妇一般,只待天子亲自开启。

桓羡被发跣足, 自屏风后出来, 目光自屏风上一点一点转至玉像。

玉像清透,温润如水, 天光照耀其上, 愈照得冰肌玉骨有如透明一般,兼又头披红巾, 含羞低首,于昏暗中,更不似死物,而是沉睡过去的新嫁娘。

他呼吸微紧, 一只手颤抖着停在红巾之上, 触到巾帕的一瞬, 指尖为帕子下传来的阴凉冰冷所惊,霎时收了回来。

是冷的……

玉像的冰凉使得他终究挽回了一丝理智。

这是一具死物。若是揭开这红巾,便会同那具棺椁里的枯骨红颜一样提醒着他,薛稚已死。

他唯一的亲人,已离他而去。

上天好似一直在愚弄他,从前,手中毫无权力的他阻止不了母亲被杀的命运;

现在,已然握着天下所有人生杀予夺权力的他,也依然保护不了妹妹。

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这念头使他心里一阵阵发寒,有如冰雪流淌,桓羡猛地回过神来,转身即走。

次日,玉像被在玉烛殿停放数月的棺椁一道,移进了玉烛殿西侧的栖鸾殿。

与此同时,那自洛阳寄回的江泊舟的回信却到了。他学着天子来信的样式,再度一条条反驳了天子那些可笑的、自以为是的辩驳,逻辑通顺,条理清楚,将他的各条狡辩逐一击破。

更毫不客气地在信中直言,害死乐安公主的非为柔然人,而是天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