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头的二女儿杨学英端来三杯白开水,往茶几上“咣当”一搁。
“怎么又问?”
即便是警察,她也不怎么客气,转身坐到沙发另一头给孙女扎辫子。
“都哪辈子事了,我弟都没多少年了,闲不着懒不着,又翻出来问。”
她狠力地梳,女孩的脑袋也跟着晃悠,眼见一左一右两条辫子扎起来,女孩的两只眼角也跟着吊上去。小孩喊疼,杨学英也不理。
孟朝看得着急,想拦,又不好说,扭过头去,咕嘟咕嘟地喝水。
等杨学英骂完孙女娇气,调过脸来,又剜了老金他们一眼。
“死人弄上来的时候,你们也在现场啊,什么情况比我们清楚。”
老金还记得当时的场景。男尸是在村郊的一口枯井里发现的,气温高,等想办法捞上来的时候,身上的肉已经快烂透了。杨家前来认尸,通过大致身高,身上没烂完的衣裳,以及嘴里镶的两颗假牙,辨认出是杨小祥。
老金搬出提前预备好的说辞,“当时技术手段不行,也没个定论你们家就匆匆下葬了,现在新技术普及”
“谁敢?!”杨学英孙子正将玩具小汽车往嘴里塞,她一把给拽出来,啪啪打手,男孩哭闹起来。“哪个敢?!”她接着训孩子,似乎根本没在听。
“所以,我们想再查一下死者身份。”老金不受干扰,坚持把话说完。
“火化了。”杨学英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孟朝愣住,完全是意料之外。可老金笑,“没关系,烧了也有法,现在技术可牛了,怎么样都能给拼出来。”
孟朝又懵,不知师父唱的是哪一出,怎么吹牛也不打草稿。而老金不看他,只盯住了杨学英。
果然,杨学英变了脸色,“骨灰扬了。”
小周急,“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前些年兴海葬嘛,就给扬海里了。”她弯腰去给孙子够沙发底下的玩具泥老虎,谁也不看。
“可是我记着后山上有他的坟啊,就在你爹旁边,”周插话,“你爹的也扬了?”
“你爹才扬了!”
两人吵吵起来。
一会儿火葬,一会儿海葬,一会儿又说什么逝者为大,入土为安。杨学英被追问得乱了阵脚,前言不搭后语,后面干脆不说话了,气呼呼地打开电视,调高音量,看起了电视剧。
然而这种回避已经说明了问题。
“其实这次来,我还想跟孩子们谈谈。”
杨学英没反应,抱紧孙子,翘着二郎腿看电视。在她旁边,蹲在地上的小女孩擎高自己叠的纸飞机,奶奶,奶奶,脆生生地叫。见杨学英不理,又往她身上爬,讨好地展示。
“杨小祥的孩子应该也成年了吧,不知道他们对他爸的事情怎么看”
“能怎么看?被疯子害了,认命了呗。”
杨学英把女孩搡下去,又斜了老金一眼。
“爹妈一天走了,扔下两个孩子撒手不管,都是我们兄妹几个轮番照应着,好不容易带到这么大。眼下瑞雪在城里头念重点大学,瑞霖也在县里重点中学,太平日子才过了几天,你们又来闹”
“三个吧?”
杨学英没懂,“什么三个?”
“杨小祥有三个孩子。我们来之前打听了,好像在杨瑞雪之前,黄巧伶还悄悄生过一个?”
老金一点点放出线来。
“是个女孩。”
“那闺女跟这案子没关系,”杨学英果然上钩,一摆手,“都没见过她爹面,生下来就送给远房亲戚了”
“怎么还能送呢,你这犯法了。”小周又急了。
“犯什么法?瑞雪瑞霖也是送给他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