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哥不在,今天早饭是他忙活的。八宝粥熬过了火,乌红,粘稠,糊成一团。
李仁青只瞥了一眼就捂嘴直奔厕所,徒留不明所以的他愣在原地,小声骂着挑食。
仁青对着便池,不住地呕,泪蒙住视线。
眼前又一次闪现出昏暗中的惨象。
那人趴在地上四处乱撞,手指抠脸,却不小心剜下自己的皮肉,惨叫,撕心裂肺。
李仁青从没想过同类居然能发出那样高亢的声音,他听见哀嚎,说他看不见了,他痛得扭曲,向着并不存在的妈妈求救。
人在极端无助时,总是会本能地呼唤妈妈。
而李仁青傻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眼珠变形,鼻子移位,像是融化了的雪人
倏地,一只手自后头搭上他脊梁,仁青神经质地弹起来,胡乱挥打。
回头,是蛇哥。
“还想呢?“蛇哥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没办法,我一闭眼就”仁青旋过身去,又要吐。
“怕什么,是我做的,跟你没关系。”
趁着天明前的最后一丝暗,他们将那男青年堵进了死胡同。
瓶子在仁青手里变烫,沉得他拿不住。
绰号“小燕青”的伙计的确有张漂亮的脸,身板挺拔,眼也灵,难怪那女孩会喜欢。
一开始他还狂,但是一看到仁青手里的东西,瞬间就软了,威胁中带几分试探。见他们还往前逼,知道事情没有回还的余地,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不住地哀求。
李仁青居高临下,看他跪俯在脚边,光洁的额头沾着碎泥屑。
忽然,想起了奶奶。
最后一刻,他还是下不了手。
他做不到,盖上瓶子,准备回去找宋叔认罚。
然而下一秒,手中一空,瓶子被谁夺了过去。
抬眼看,蛇哥不知何时窜出来,瓶子一扬,尽数泼了出去。
对面男人一瞬间地茫然,紧跟着,鬼哭狼嚎,万箭穿心。仁青木然地站在那,看他翻滚,看液体沾过的衣裳瞬间烧出点点孔洞,灼得焦黑,而泼洒到的皮肤却变得苍白,死了一般。
悲鸣尖锐,凄厉,临近的民舍起了骚动。不少人家的窗子亮起灯,人影晃动,马上就要探出头来。
“走!”蛇哥拉他,“走啊!”
可仁青觉得不能扔下他自己不管,得送医院
“再不走,都得死!“
蛇哥下了死力气,攥住他衣领朝巷外拖。仁青还在晃神,每一脚都绵软,像是踩在烂棉花上。
车早停在巷口,门洞开,时刻待命。
蛇哥刚把他塞进去,不待坐稳,司机便一脚油门蹿出去,只留下渐弱的轰鸣。
仁青回头看,惨白色的太阳从灰色的楼宇间升起,一切都不真实,像一出荒诞的噩梦。扭曲的巷子深处,一个跟他一般年纪的青年,正独自融化成肉泥……
他收回眼,看蛇哥,似乎不认识他。
车窗倒影着自己的脸,那一刻,他同样不认识自己。
……
如今再看着镜子里的蛇哥,脸依旧青白,血色再没有回来。似乎在硫酸泼出的一瞬,他灵魂的一部分也跟着死去。
“可是,你怎么办?”仁青问。
他看向蛇哥的手,一小块疤,皮肤已然变黑。在泼人的时候,液体也不小心喷溅到了自己。
“这点小伤,没事”
“我是说,以后。”仁青艰难地开口。
蛇哥愣住,仁青仿佛看见他小时候的样子,在成为蛇哥之前,小小的佘鸣威。教室里,老师问了他一道难解的题,小孩就那么干巴巴地张着嘴,紧张的泪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