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这么笨呢。
弟弟临时往她的队伍里塞了人,弟弟突然提出来要办宴,弟弟让她亲手送莲花座,这么多的不同,她为什么不觉得奇怪?
她想,她怎么能这么笨呢?
这世上的痛苦,都是人与人的博弈,有的聪明人利用计谋,有的聪明人利用情爱,而像是永安这样的笨人,只有在摔过一次又一次的跟头之后,才会学聪明。
这股聪明也是带着血腥气的,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切肤之痛。
她不想成长,她不想承担责任,她不想去和人拼搏,直到别人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告诉她,这是你轻信的代价,她这时候才追悔莫及。
二月寒风料峭,永安心如死灰。
长公主在北定王主帐门口停留的这片刻中,帐篷里的宋知鸢也不怎么好过。
耶律青野死死的抓着她的手,两人分开不得,所以她被一起带到了帐篷之中。
她亲眼瞧见一群大夫把耶律青野送到床榻上,将其衣裳扒了,将人翻趴过来,在他的后背与双腿后方找射进去的银针。
耶律青野身上一共被射入三十二枚针,集中在**,上半身也有,但是因为内甲保护,不曾完全射进去,在外面拔出来就行。
但腿上的却是整根没入,需要一点点拔出来,拔不出来的还要在那一点上切个伤口,将里面的针一点点挑出来。
这何等酷刑!
等到全都清扫出来之后,耶律青野的腿也不能看了,一旁的军医将伤药一点点包扎上,复而又将人翻过来,跟宋知鸢说:“大概过半个时辰就能醒来。”
但军医也不敢保证,又低声补一句:“睡一日也是有可能的。”
说话间,军医抬起手中的托盘,盘中摆放着一截带血的绷带,和三十二根带血的银针。
宋知鸢在一旁瞧着,只觉得心口都一抽一抽的疼。
如果不是耶律青野挡在她身前,这些东西就该射到她的身上。
耶律青野这个人,嘴上总是说很难听的话,又太过于傲慢狂妄,孤高自大,从来不肯低头,画出来一条条的规矩,谁都不能冒犯,这样的处事,会让旁人以为他是个极难相处的人。
但他只是外硬内软。
剥开他钢铁一样的心,其中最里面,藏着柔情,只是他咬死了牙关不肯说,不肯对别人说,也不肯对自己说。
她瞧着他鲜血淋漓的腿骨,心底越发难过,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面。
他俯趴在榻旁,面色涨红,昏迷中似乎也记得自己身处危机之中,眉头拧的紧紧的,宋知鸢的手落上去的时候,能摸到他烧得发烫的肌理。
好烫,这人都要烧死过去了。
宋知鸢一时难过,坐在一旁,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一旁的军医怕宋知鸢扛不住,万一王爷起不来,宋大人再晕过去就忘了,只能先跟宋知鸢安抚:“宋大人莫要担忧,我们王爷身经百战,不会出事的,只是暂时被药效压住了而已,很快就会醒来的。”
宋知鸢抿着唇,缓缓点头,但眼泪却还是止不住。
眼泪这东西是最讨人厌的,又没什么用,只能徒增伤感,你越是不想哭,它越是要落下来,噼里啪啦的砸到耶律青野的脸上,宋知鸢还要抬手去给他抹掉。
耶律青野确实被毒药的药效压制住了。
他像是陷入到了一片无尽的、黑暗的海中。
海水下面有什么东西一直拖拽着他,想将他拽下去,淹没,吞并,他没有窒息感,只觉得舒适。
像是累了太久,终于找到了一个能歇息的地方,他很想陷下去好好睡一觉,可偏偏一直有人在他的耳畔哭。
脸上湿漉漉的,很像是有小猫在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