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李万花,整日都被泡在委屈、恶心、憋屈里面,她觉得自己每天都在吞别人口中吐下来的浓痰,吞下去之后还要昂着脸,说谢人家的赏。
恶心死了!
偌大的宫规压下来,真的要将她压死了,她受不了这种被人欺辱的感觉!
而永安,就是在这个时候降临到了她稀烂的人生里。
李万花形容不了自己当时知道有孕是什么心情,就像是在一滩臭烂泥里面,诞生了一个美好的东西,这是她腐烂的生命里,唯一开出来的花。
李万花不再是一个人,这个破地方突然多了一个无条件的、站在她这边的人,与她血脉相连,骨肉相亲,带给了她救赎,而且,永安与这破皇城没有一丁点关系,她来自遥远的西洲,有风沙的气息,与爱人的味道。
她认为,这是上天送过来的,要拯救她的礼物。
永安也拯救了李万花,不管是从地位上,还是从心理上,都让李万花如获新生。
那时候,宣和帝已经连续十年没有孩子了,宫里的女人都生不了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让宣和帝十分开怀,孩子还没生下来,就连给李万花升了两级,孩子刚刚生下来,就又给她抬了两级,李万花也抓紧机会,发展党羽,一步一步往上走。
要没有永安,她的晋升之路必定要坎坷更多。
想起来过去那些事,李万花眼里的泪猛地从眼角处滚落下来,模糊的视线随着眼泪的滚落而逐渐恢复清晰,她看着廖寒商那张脸,一字一顿的说:“永安,二月所生,她的后腰处有一块乌青色的胎记,和你的一模一样,廖寒商,你可以去看看她。”
李万花的声音发抖的落下,让廖寒商后背一阵阵发紧。
他突兀的想起了那很久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天,他离开长安的那一天,正是恶月,钱三公子引他去喝酒,他本就憋闷,基本上来杯不拒。
后来...
他混沌的记得自己是做了个什么样的梦,只是梦中醒来,他只觉得一切都是他可怜可笑的奢求,他不做多想。
那是一个灰蒙蒙的日子,他酒醉醒来,浑身酥软,头痛欲裂,带着满身的悲痛与难过离开了长安,后来再也没回来。
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不知道,原来在他错过的、遗失的岁月里,他还有过一个女儿。
原来她也不是不爱他,只是她的爱被藏在最下面,他时至今日,才从那漫天的恨意与怨怼之中,瞧见了一些。
是爱的,是爱的,是爱的。
他们还有孩子,一个美丽的、可爱的女儿。
那一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孩子,廖寒商想。
贫瘠空荡的皮囊似乎在这一刻被填满,枯朽的生命似乎又要生长出新的枝丫,在这一刻,他也突然间理解了李万花对永安的爱。
李万花没有办法不爱永安,他也没有办法不爱永安,就算是他没有见过永安,但只要想到他与李万花曾经有一个孩子,只要想到在那过去的岁月里,李万花如何抚养她,他就觉得心底里荡漾出一阵阵泪意。
多年前的、被遗忘的骨埙又重新吹响,吹出荒唐的故事,流泪的曲调,在不被人所知的宫殿里,掀起狂风。
这时候,李万花拽着他的腿起身,他的身子发软,被她一拽,竟是顺着她的力道向下跌去,直接坐在了地上。
“人呢?永安?”李万花没管他,而是连滚带爬的站起来,看向栖凤宫,喊道:“永安,你出来,母后有话跟
你说。”
她既然已与廖寒商说了分明,现在就要与永安说分明,可是她喊了两声,都没有听到永安的声音。
永安呢?
李万花白着脸,看向身后的廖寒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