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别了阿婆,出了门,外面忽而起?了大风。不是妖玩闹似的那种。树枝被吹得哗啦作响、枝叶摇动,天色都阴沉下?来,空气潮湿而阴冷。

晏停云走在街巷里?。巷中一扇扇木门打开来,传出妇人呼唤孩童的声音。风愈来愈大,连一栋栋房屋都要?被吹的拔地而起?。

街上?开满的花早就散落了,嫩粉色的花瓣连着尘土、沙石卷在风中。那些果?子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在地上?摔出一片红烂的汁水。

猫儿狗的也都惊了,晏停云听见小咪的嘶声叫着。随声找过去,在巷子一角找见了那只猫。它的毛全炸了起?来,尖爪也都露了出来,紧紧抓着树干,也要?被风吹跑了。

他走过去,抱起?猫。忽听见对面宅子里?传来一声尖叫。

“啊!蛊食人了!蛊食人了!”

那门户里?住了一位年?老寡居的草蛊婆,跟在她身?边的女伢冲了出来,衣角全都是血。

晏停云夹在臂弯间的红纸被风吹上?了天,他抬头看去。天幕幽紫,却又像深崖似的断裂开来,边缘火焰燎过烧焦,黑色卷曲。

大雨就从这裂口?处倾盆而下?。

晏停云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那句惊恐呼喊。

“妖脉开了。”

晏停云将猫送回阿婆的院子,又匆匆回到家中。

在满街的风雨里?,这一座宅院意外的安定,连门前的木香花都稀稀落落的开着,不摇不动。只有那只猫大人反常的弓起?背来,向?着四方?哈气。

推开木门,走过影壁,庭院里?连一根草都没有被吹拂动,像是水新洗过似的,泛着绒绒绿意。而廊下?也不知何时?挂上?了一串串晶石灯笼,怪模怪样,玲珑剔透。

他分明才出去了一时?片刻,却仿佛烂柯人误入山中已久,情怯起?来。他立在影壁前,迟迟未动。

忽而,妖的那间屋子门洞开来。光透在这一方?庭院里?,在昏暗的天色下?,映出彤彤的色彩,屋中屋外一片旖旎的红。

晏停云缓步走进屋中。

屋中依旧是雪白的长绒地毯,帘缦却换作了彩绸。屋子四角点?着红烛,案上?还有一大捧芍药开的正盛,插在水作的瓶中。

妖坐在梳妆台边,正闲闲拨弄着纤柔花瓣。她的面前也有一只铜镜,醺黄的镜面却并不照人。晏停云从她背影望去,只见她窈窕的身?线,乌云流水似的长发。

屋子中极静,仿佛虚空中藏着一只巨大的怪物,将窗外的风声雨声、落石声都吞了下?去。只剩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和红烛的燃烧的哔剥声。

铜黄镜面上?彤彤烛光在他眼中映出一片模糊的红,她也仿佛是幻,一切都像一场旖旎、古怪的梦。

“灼灼?”晏停云轻轻唤她,小心的像怕打破他的珍宝,也仿佛怕惊动一只凶兽。

“你说?那芍药开花时?合宜,我便让它开花了。”

妖轻笑了一声,回过头来,依旧是她。

可她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还是从前那副情态,还是那副面容,气势却大不相同。就像一只小鹰,未褪下?绒绒雏毛时?,扑啄只似嬉闹。羽翼足时?,足如铁爪,喙如金钩,又谁能不怕。

她笑着开口?,更是语出惊人。“晏停云,我们今日便成亲吧。”

她说?成亲,却不仅仅是成亲。她想做的,人间有无数诗、无数词,什么被翻红浪、金钗玉枕来形容。对于妖来说?却简单,两字交欢。

晏停云又一次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忘了么?他们相识才有多久,又当了多久的父与女。何况……他还是个阉人。

“灼灼,发生了什么?”晏停云想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