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客气什么。”

阿婆将竹篮子塞到晏停云怀里,抄起地?上的猫,同他?告别,“晏先?生?,咱们这儿日光好,多出来坐坐喽”。

晏停云应了,阿婆却依旧放心不下?。这娃仔哪里都好,就?是总扎在他?那院子里,一天也不出来,一扎能扎上好几天。

可家里也就?他?一个,也不见他?多养些草木、猫狗,孤零零的,可怜见啊。快活些才能去病气哩。

*

晏停云进了门,走?过一方影壁。庭院静无声响,只有溪水淙淙,流过幽绿的花木,投影照水。

庭院不大不小,四五间屋子。院子里几从花木,一处石桌石椅,都是旧主人留下?来的。

他?将竹篮子放在廊下?,走?向疏光处的小佛堂,石子小径上杂草蔓长,露水沾衣欲湿。

小佛堂窗格细密,窗纱也不太透光,厚重的木门打?开,光影乍透进来,浮光明灭,照在神龛上,神像晦暗不明。

那是一尊菩萨抱镜。那菩萨趺坐在云团上,彩漆斑驳,碎痕密布,不甚出奇。面目虽也是长眉细目,却不知如何雕就?的,不显慈悲,反多妖异。

而她怀中铜镜,却似是新磨,锈绿不生?,镜中时如水面似的,有光影凫游。映着供台上一枝白玉莲花,花瓣细长,片片雕就?,含苞紧闭,盈润透光。

供台里香火昼夜不息,烟雾如同层层云霭,被吞吐进白玉莲花中,一片渺渺。此?时香烛未灭,黄纸半燃,反书符文朱砂写就?,色泽猩红似血,“为飨为食”几字狰狞蜷曲。

唐时多志怪,传闻亦有令妖者,有书《广闻略记》曾载:“有妖师负怨望,取骨为器,以身为飨,献于妖母。得妖如子,驱之乱国。帝斩妖脉,逐妖鬼于华夏之外,而后神怪不生?,唯王者不去处异也。”

得妖如子?真耶,非耶?

今人已久不闻妖鬼事?,纵得妖师之器,又?如何知真假呢?

晏停云注视着那莲花台,莲花台依旧吞云吐雾,沉寂无声。

他?从袖中伸出手来,抚上那莲花台。手腕上紧缠着的布缕落下?,伤口挣裂开,濡湿暗红的血流到他?掌心,被摩挲到莲花台上,染上一片血红。

晏停云面上全无痛意,他?定定瞧着莲花台。白玉莲台模糊照出他?沉沉面色,双眼如同无波古井,幽深沉寂。

滋啦滋啦,血落在莲花台上,冒起一连串的小气泡,而后沁入花台。莲花花尖处晕开了一点红,又?逐渐向根茎处蔓延。

这样一瞧,莲花台确有两分生?机了……

*

今夜的月亮,比往日更亮,亮的有些刺目,连那月宫中的重峦叠嶂,也比往日更清晰。

夜深人静时,犬吠声无。月华乍泄,万道金丝,洒向万万里河山,鸟兽伏拜,草木浸月。

莲花台一闪一闪的亮了起来,泛起盈盈微光,忽有金丝从天幕而来,自铜镜上划过。镜面水珠迸溅、天星乱坠,闪过一串银色的光,亮的惊人,光又?连珠串似的落在莲花台上。

神龛之前,莲花台上忽生?了袅袅雾气,在半空中聚拢、凝实,化作人形。

莲台自生?,她缓缓落下?,也如那菩萨跌坐着。黑雾缭绕在她周身,如同长绸,流水似的,顺着她曼妙起伏的曲线,垂到脚尖之下?。

她与那铜镜相?对而坐,铜镜并不照人,依旧如水面光珠坠落。而她自知貌美,拿着把小梳子,翘着盈盈一截皓腕,一下?下?梳着乌发,如墨如云。

“祖婆,您说男人更愿意为女人死,还是为血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