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魏观不肯坦诚相认,却早已是丢盔弃甲、大乱方寸。他这样的一个人,心机深沉,手段狠辣。如何会当街破口大骂,又如何会不自量力的,追杀一个功夫顶尖的江湖人。

绝世的高手很少死于刀锋下,却总是折在不明不白的阴谋里。若依以往,他该是蛰伏在暗处,像毒蛇似得,顺着那卑劣的人心刺进去,一击必杀。

只是他没有,仿佛忘记了惯常所有手段,如稚童怄气般,拿着瓶子罐摔摔打打,瞧着声势浩大,却是不痛不痒。

“等等”,叹息中,心腹走到了门边,又被喊住。魏观板着脸,近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吩咐下去,广信王的一事,我亲自去查。”

“是,主子”,心腹恭身告退,怀着一种物伤其类的悲悯。夜来寒风刮起,呜呜咽咽,穿透中堂,撞得木门颤动摇晃,种种声响,皆似悲鸣。

她是游鱼,也可作飞鸟,掠过长空,亦可见惊涛。自别京城,行万里,过狭关,经江海,有大江大河,白浪拍岸,也有荒城古道,零星鬼火。

刀客停泊于无名的村落,见那社戏箫鼓,灯火大殿。台上台下,白头的老人与不知事的稚童,咿咿呀呀唱着什么长江大战诸戏。她是抚掌大笑的众生,也是众生的过客。

她亦途经朝来昼去、晨钟暮鼓的山寺,大雨打落了玉兰花,有黄袈裟的僧人低眉拾起,身后一树雪白,月湖如镜新磨。

远去的诵经声中,她亦会想起一柄刀,不铸刀鞘,立在诡谲的风云里,刀锋直指,其上似有惊雷时过。

刀客也会想起大雨,想起长夜,想起他眉目间摧折的痕迹,想起那一刹那的示弱,想起灼灼的欲_火。而后,她总是折下一枝花来,又渐渐堆满了船头,是许许多多的未曾言说。

她也行舟窄窄的河道,有浅浅的涟漪漫上青石台阶,浸染了一方素色的裙角。

“你从哪里来~”,刀客抬眼望去,面容姣好的女人,靠在老旧的雕花木门上,带着笑意相问。乌黑的长发挽起,又从腰间垂荡出一折,垂在琼花堆叠的绿波。

那是一个意料之外,却也在意料之中的答案。“我从来处来~”,刀客朗声回答,说完,又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洞悉着这世间一切乐处。笑意往天南天北飞去,穿云破空,全无桎梏与枷锁。

几只白羽的飞鸟落在乌篷上,偷啄起胡乱挂着的鳊鱼。刀客拍起水珠溅去,见飞鸟惊飞又落,便笑倒在船头,沉红的裙裳铺陈开来,疏阔而绮丽。

女人也笑了起来,并未再问她将往何处去,她已然知道,这位年轻的江湖姑娘,将去往这世间所有可去、不可去之处,追寻一切或浩大、或如纤羽般的快乐……

第17章

江南五月,草木葱郁,桥畔墙角,皆开着素白的蔷薇花,昨夜新下过雨,山林更添碧色,瞧着凉沁沁的,不似北地,春华渐歇,夏荫未至,仍是黑山薄草,酷暑与萧疏俱在。

魏观端立在桥头,垂眼望向青苔漫长的桥洞。波光树影中,刀客便系舟桥墩,旁若无人的酣睡着,面上半搭着只荷叶,只露出来素白的侧脸,余下种种瑰丽,皆掩在深绿下。

她的衣裙微有些散乱,发丝也被河露打湿,黏粘在修长的颈间。橙红的裙摆从桥洞阴影中探出一角,倒影在水中,与火烧一般的云影交叠在一起,延伸向更远的天边。

深碧的河水下,水草丛中,间或有金红的锦鲤摆尾而过,一二顽皮的,便聚绕在那提壶半垂的素手旁,轻啄着其上沾染的蜜酒。

长桥人来人往,叫卖吆喝声不断,远处长亭,年轻的士子们不知以何为诗题,时不时投来些雀跃的目光。也有一两老儒,凭栏远眺,不经意扫过那桥洞一眼,碎嘴斥骂着,匆匆离去。

她那样的自在……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