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章鱼若有所思,他仿佛想伸出自己的触手,像过去无数个日夜一般,摸一摸莫里森的脑袋,但他最终还是缩回触手,落在抽屉边缘上。
“抱歉。莫里森。”
“我确实欺骗了你很多。”
莫里森感到胸腔内愤怒与悲伤一同激荡。他很想扯着对方的领子,好好质问老师为什么要骗他,又为什么不将这场戏演好,永远都不要让他知道
尤其是他清楚地知道,老师他有这个能力。
“抱歉。”小章鱼再次开口道歉,“但你不能一直活在梦中。”
“在人生这条道路上,你会遇到很多、很多人。有坏人,自然也有好人。但你童年时期遇到的坏人太多了。那样的环境会催生出极端的想法和偏激的思维,即使你内心空明澄净,也容易耳濡目染……”
“我不希望你长歪。”
“因为……你害怕我长成父亲那样的魔?”
莫里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这句话的,他只觉得自己的胸腔内壁贴在一起,呼吸困难,同时又带着阵阵刺痛,仿佛有针在扎他。
小章鱼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静静地沉默着,沉默着,直到莫里森不需要听到回答,也明白了对方给出的答案
“是。”
没有修饰,没有解释,没有狡辩。
莫里森内心发凉,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寒丛心脏蔓延至全身。他忽然觉得好冷,就像幼时还未遇到章鱼老师时,曾经孤身一鱼,经历的每个日日夜夜。
海水是冰冷的,光芒是没有的。漆黑不见天日的海底深渊,就连可供交谈的朋友,也是种奢望的存在。
直到那日他机械般重复着捕猎的本能,一口咬穿游鱼的内脏。
那只蓝色的小章鱼出现了。
它一边再他眼前打转儿晃荡,一边大叫着“救命啊不要吃我”,像一只聒噪的海豚。
莫里森的目光和听力紧紧落在那只章鱼身上,渐渐放弃了已经咬在口中的游鱼。
他将咬破肚皮的小鱼埋藏在海底的沙子中,盖上石砾,又封上具有爆破能力的大型魔法阵(一旦有不知好歹的贪吃鬼过来偷吃,就会被他炸上天),这才锁定小章鱼,打算将其追上撕碎。
自从被族人“驱逐流放”,他早已抛弃了所有身为王储的尊严。像一只真正的野兽般,在人鱼与海妖的领地边界茹毛饮血,顺便清理一些试图跨越边界,侵犯上层人鱼领地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潜在罪犯。
无论是人鱼,还是海妖,任何试图跨越边界的动物必须被清除。
莫里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或许是因为他像一只无处可去的丧家犬四处游荡时,看到戍边的人鱼战士不得不背井离乡,离开爱人与孩子,到危险且食物匮乏的边界工作,为的只是保护他们这些上层的权贵寻欢作乐;也许是因为他骨子里还不肯放弃那点作为皇室的骄傲,试图通过保护子民的方式,赎轻他身上一点数不清的罪恶。
但没有人会领罪人的情,就如同没有傻瓜会同情暴君的子嗣。在莫里森驻扎边界后,那些戍边的战士也仿佛看到了什么瘟神或诅咒,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集体向后撤退二十海里。
霎时间,莫里森再次孤立无援。
没关系。他想。他从来不都是一个人么?
如果能用他的蛮力让那些有家室的战士避免牺牲,获得幸福,那他这条由罪恶编织的贱命,也算是死得其所。
于是,孤立无援,不见边际的黑暗里,莫里森的生活便只剩下两件事
进食,杀戮。
进食,是为了更好地杀戮。而杀戮,是为了更好地进食。
威胁两族安全的恶徒,必须清除。
而饿着肚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