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季无月去敲了傅窈的门,问她可要同往,里头人约莫是睡熟了没应声,遂没再叨扰她。
*
傅窈实在是乏力得紧。
她睡了许久也不见舒坦,昏昏沉沉的,又觉得身上燥热无比。
斜阳照进窗牖,她再度被热醒时,正要起身,却惊觉身上似被千斤重的鼎碾过一遭,指尖刚触到被角便失了力气。
好热,好难受。
她拧紧了眉想唤人来,又想起江府洒扫的丫鬟一日只来早晚两次,是以这会她这屋子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光顾。
她缩在锦被里缓慢眨了眨眼睛,接着轻点传讯戒,传讯戒金光微闪,那头便传来少年低磁的声音。
“何事?”季无月问。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她闷声,声音有些喑哑,但透过传讯戒递至另一头便听不大出来。
他隔了一会才应,“方才犯懒打瞌睡不与我们同往,现在一个人乏味无聊了?”
“不是,我”傅窈刚想说自己不舒服,就听得那头声音吵嚷。
“仙长们可算来了,我王府昨夜死了个家丁,不知是不是妖物所害,死状骇人啊!”
“一会再说。”少年飞速回道。
玉戒暗下来了。
喧闹重归寂静,傅窈眨了眨眼,望着头顶帐缦发怔,这才后知后觉季无月已经掐断了传讯戒。
脸颊暖烘烘的,有些烫,但出的汗却是冷的。
一滴汗珠顺着蝴蝶骨滑进里衣,在衣料上晕出深色的花。
少女蜷了蜷足尖,把自己更深地埋进锦被,像朵被雨水打蔫的铃兰。
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醒了睡,睡了醒。
再怔蒙睁眼时,斜阳余晖已敛尽,满室昏暗。
耳边传来窸悉簌簌的声音,是江府的丫鬟在洒扫屋子。
她眯了眯眼,认出这丫鬟同昨夜的不是一人。
“几时了?”她问丫鬟。
“戌时一刻。”丫鬟头也不抬。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傅窈心里惊讶,又问,“他们回来了吗?”
“仙师们一刻钟前回的府。”丫鬟道。
“我兄长呢?”
丫鬟对几人的关系也知道一二,答道:“婉心姑娘中了尸毒正发着热,季仙师正在制黄符水,现在正忙着呢,一时半会怕是抽不出身。”
尸毒……
傅窈想到,自己会不会也是中了尸毒才会这般难受。
“姑娘怎么了,可是不舒坦。”
丫鬟走上前,才发现少女满脸潮红。
她没说
话。
确实是不舒坦,心里难受。
若是平常倒没有什么。
可病中人脆弱,又生生熬了一下午,此刻被告知那人在照料旁人,自是忍不住溢出酸楚委屈之意。
“姑娘?”丫鬟又问了一遍,探了探她的额头,才发现她烧得狠。
“姑娘别怕,我这就去叫人来。”
丫鬟见状不对,忙不迭奔出了门。
……
季无月推门而入时,见少女背对他蜷缩着脊背,锦被间漏出一截雪色脖颈,在昏暗中泛着莹润的光。
“丫鬟说你身子不爽利,哪里不痛快?”
他指节扣在床沿,袖口朱砂未净。
婉心中了尸毒,他那驱煞符画到一半,听到丫鬟说傅窈不痛快,把符箓丢给楚云渺匆匆过来了。
被衾起伏的弧度滞了滞,里头人儿闷声溢出赌气的回应:“……我没事,我好着呢。仙师不是忙着照料婉心姑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