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点点头。

“睡一觉吧。”

“我睡不着。”

“那我们就再说会话。”

到了后半夜她还是睡着了,不踏实,两三个小时又醒了。

醒来身上盖着季濯的大衣,他坐在旁边睡,主打一个不能同甘但能共苦。她把他拽醒,让他去床上,他只是摆摆手,眼睛都睁不开:“你睡,我眯一会,不碍事的。”

季濯的体贴润物细无声,他和隔壁床位几个家属混了脸熟,偶尔会带些东西给住院医和护士,他所做的已经完全超出了她预期,她一开始只是想找个人顶替她而已。

她甚至怀疑他在移情,把对亡父的爱转移给这个病歪歪的老太太。管他的,黑猫白猫能逮耗子就是好猫。

李之涌一早来,就见狗男女手握在一起,睡得可香,他老母鸡护崽,“哎哟”一声把两只手用力扯开。

齐佳翻了个身继续睡,季濯睡眠浅,一睁眼,李之涌一张大脸浮在眼前,冲他斥道:“季老师你怎么回事?”

季濯坐在椅子里,半梦半醒地看着他。李之涌面对这样一张英俊迷蒙的脸,气势减弱三分:“赶紧把她弄起来,上去签字。”说罢就去推她,“齐佳,起来,快点!”

“小心,你把她推下去了…”季濯轻声阻止,这可把李之涌激怒了,哪来的臭博士也跟他一个竹马役攀扯,叫他两声季老师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她推不下去,她沉得很,不用您cao心!齐佳你装死呢,快起来!”

她努力睁开肿成核桃的双眼,脸上还有几道红痕,李之涌吓得蹲下来,捧着她脸细瞧:“这怎么搞的?晚上哭啦?看给佳佳哭成什么样了…没事啊,没事,开个脑袋,人家医生技术很成熟…”

“乌鸦嘴!你滚!”

“你这女的,不可理喻…人家喊你签字去。”他把季濯的灰色大衣一把扯下来,抖一抖物归原主。

季濯找护士台要了冰袋给她敷眼睛,她闷声:“是不是很丑?”

“是够丑的。”

“没有的事。”

“李之涌我没问你!你出去!出去!”

他朝季濯做无奈摊手状:“季老师你看她这人,她就这样的,死性不改。”他往外走,“你麻利点,我去缴费处等你。”

冰袋镇得她双眼又麻又痛,她在床边坐了一会:“你不去上班吗?”

“我今天请过假了。”

“…”

“我明天也请假了。”

“你真好。”

他没说什么,给她倒了杯温水:“你去签字吧。”

一饮而尽后她把杯子递给他:“我还想喝。”

他们默契地不提

及她的丈夫,就当他已经死了。事实上在季濯看来,这位男士的死活好像并不对齐佳产生任何影响。这让他想起自己的父母,他妈时常被人认为离异或丧偶,虽然她最后确实也丧偶了。

他做好打算,等她丈夫一出现就消失。然而这个男人始终没有出现。

她妈被推进去之前上了麻醉,意识涣散地拉着她的手絮叨。她脑子傻掉了,什么都说:

“你可千万不要被人骗啊,咱家就一个房子,是你的,不要给男的骗走了…”

她哭笑不得:“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mama遗嘱放哪吗?床下面那个抽屉…”

“不要说话了,你休息一会。”

“我俩的钱都是你的,你拿在手里不要乱花,关键时刻给自己撑底的,懂得叻?”

“没花,我不花。”

“要是我没出来,你也不要给我买墓地,太贵了,你就给我撒湖里,实验小学那个人工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