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车后没再多言,静默了一路。车很新,那种味她能闻出来,他放芳香剂中和。鉴于他毫无开口的意思,她便没问车什么时候买的。快到她家楼下时她终于按捺不住:“你”
“我”
巧妙的重叠让两人都一顿。
“你先说。”
“你先说。”
他们继续异口同声。
季濯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他无奈一笑,把车熄火。车灯灭了,前路只有一片黑暗。
“你心情不好吗?”她谨慎地问道。
她觉得季濯是为了见她。这不是她自恋情结作祟,他没必要主动给她当司机,在她婉拒一次的情况下,坚持“打车不安全”这种屁话。
类似说词也就骗骗孙远舟,她自己从来不当回事。
路上暖风吹得她嘴干,但她包里的唇膏被孙远舟拿走了,山里沙石尘土猛烈,他问她借一根备不
时之需。
她抿了抿嘴:“季老师?”
她不是他的学生,这样称呼并不合适,但他没有指正。
“你上去吧。”他说。
她的口袋亮了,这次不能放着不管,她把孙远舟的第二通电话拒接。
“我不喜欢别人藏着话不对我说,你这样我睡不着觉。”
某些人无法沟通,但季濯是可以沟通的,她也愿意和他沟通。
她勇敢地直视他,面对这么好的皮相,不攒点勇气还真容易把持不住。她半开玩笑:“你再不说,我可就怀疑你别有用心了。”
他看着前方的漆黑,声音沉静:“今天是我爸的忌日,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我心情确实有点压抑,但我没什么爱好,我也不知道干什么,只是想和你聊聊。”
他苦涩地笑了。
“路上我又想了想,觉得我不该这么干。”
“为什么?”
“因为…别有用心?”他看向她,这是她没见过的表情。真被她猜中了,季老师微笑下藏着很多秘密,李之涌赶紧把五十块赌注给她。
“过十二点了。”她指他的手表提醒,“到新的一天了,不要伤心了。”
意想不到的全新角度,季濯看向窗外默默笑了:“那我争取高兴点。”
“齐佳。”
“我在听呀。”
“我没怎么在意过他,直到他去世我才开始关注他。他在哪里做什么工作,是什么性格…不过为时已晚了。”季濯的语调她很喜欢,他不会把悲剧渲染得苦大仇深,“我想回来看看他生活过的地方,这里长什么样子,有什么样的人,算是补偿,或忏悔?我不知道。”
“这地方你觉得怎么样?”
“比我想象好很多。”他沉吟,“我小时候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们离开,坚持留在这里干到死。”他往后靠,转过头凝视她,“实践出真知。”
这对季濯是初体验,他第一次向人倾诉,想精炼句子却难免讲多,让他觉得自己很累赘。到最后他甚至感觉自己是被她牵引着讲出来的,她用一根绳子把他从井里往上拉。随着他一腔死水流走,他的心也轻松多了。
“你会不会觉得聒噪?”
“一点也不。好多人喜欢跟我讲心事…”她抿嘴笑了,“…因为我的嘴够严?他们讲得可长了,拉着我讲一下午。”
“看来你很有经验。”他的手不知该往哪里放,握住方向盘,“我还是第一次。”
她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荣幸,荣幸。”
“他不是病死的,化学品泄漏…中毒了。”他摇摇头,“中间有些内情,档案不会如实记录的。”
“我猜到了,工伤嘛,跟我爸一样。”她拍拍他肩膀,“不然你也不会来找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