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房间里透出的光照亮她的侧脸,泛着不均匀的红色,像半熟不熟的水蜜桃。

陆霄站在光照不到的暗处看着她,看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眉毛。

从发现自己喜欢她的那一刻开始,每次他心里想着“怎么可能”,每次都要被现实锤个粉碎,直到再也没办法怀疑这件事。

现在,他往前走了一步。夏棠抬头看着他,陆霄的一只手一直攥在身畔,直到此时此时在她面前打开。

从他的手中飞出一粒光点,是只萤火虫,微弱的冷光不稳定闪动,就像坏掉的灯泡,慢条斯理地,从白皙的掌心里飞出来,照亮两人之间的空间。

小小的昆虫在指缝间被困了太久,飞得摇摇晃晃。越过它,陆霄只看着对面女生的脸,从她的眼睛里能看见萤火虫闪动的光亮。

就好像那点亮光就长在她眼里。

它拖曳着身后发光的尾巴,从他们两人之间飞走。 ? 夏棠微微睁大眼睛,视线跟着它,看它在漆黑走廊里飞出一条曲折迂回的轨迹,离开速度慢吞吞。

陆霄一直盯着她的脸看,这时终于扬起眉梢笑了一下。

这可能是他今天的第一个笑,那双形状漂亮,但老是压着股冷淡戾气的眼睛唯独在这时显得明亮,像打磨抛光过的黑曜石,嵌在眼瞳里熠熠闪光。

“送你的。”他说,装作随意地又把手插回裤袋里,眼睛一直看着对面人,嘴角有微微的上翘,眼睛里闪动细碎的得意。

好像又回到了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

058|58.萤火虫(中)

夏棠才把目光移回到他的脸上,不由眨一下眼睛。出于惯性,她还是不太想夸奖这家伙,不自觉用脚尖磨着地面,问他说:“你在哪里捉到的?”

“前院。”他抬起下巴朝前只一个方向,“正好看见。”

本来想多带几只过来,但出没在外的萤火虫本就只有寥寥几个,他害怕全部捉走,明年夏天就再也看不见它们。

他当然知道萤火虫是种短寿的生物,这些成虫的寿命只有短短十几日,昆虫没有大脑,它们出现与不出现,只看天气,风向。

还有运气。

夏棠背靠着墙壁,看那只形单影只的飞虫飘忽在走廊里,忽然想起来说:“喂,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也一起捉过萤火虫。”

“嗯。”陆霄侧着脸,悠闲地双手插兜,和她看向同一方向,目光在昏暗长廊里,难得带着散漫的柔和,“我记得。”

“而且最后可是我捉给你的。”夏棠抬头看他,没忘记强调。

陆霄转回目光,眼睛遮在睫毛的阴影下,语气听起来似是漫不经心:“忘不了的。”

不可能会忘得了。

那个夏天举行了他祖母的葬礼,悼别仪式那一天,来访者尤其多,他坐在椅子上,一整天看着黑色的皮鞋和高跟鞋在光亮的瓷砖地板上来与回,每个人都在灵柩前留下一朵白色百合花。

他讨厌那花的气味。

那天晚上夏棠溜到他的房间找到他,问他想不想去看萤火虫。

“你不知道啊。”夏棠坐在他床沿,晃着小腿,露出一副“你真蠢”的表情,格外一本正经地跟他科普,“人如果死了,会变成一堆萤火虫,每天晚上出现,如果见到自己的家人啦朋友啦,就会围着他们飞两圈。这个时候舍不得她的人就能把来不及说的话全部告诉她,萤火虫听完之后,会一直飞一直飞,带着你告诉她的话,飞到天上,变成一颗星星,这样你以后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所以,你想不想去看萤火虫?”说完一个这么长的故事后,她又问他。

那个季节萤火虫非常罕见,尤其是城市里的萤火虫。夏棠说她看电视上的本地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