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控球后卫瞬间已甩开对手直切篮下,掀起了观众席第一波的热度,而被过的防守球员脚步一个踉跄,貌似差点扭到。接着是夸张繁复到让人眼花撩乱的运球、不按牌理出牌的转身步法,在场边的鼓噪下,AAU选手们简直像被这些街头斗士戏耍着。洛克公园就是这么一个狂热与残酷都赤裸裸的地方,不要说这些学生球星,就是NBA的明星来到这个场上,拿不出实力来照样被嘘。看了五分钟就能感受为什么有人认为街头球场才真正体现篮球文化的内蕴,这里有着最骄傲的自尊――管你什么来头,只凭球技论高下。
嘈杂的喧哗突地按下了消音键。那个球风刁钻已极的后卫被抄了球。达米恩以自成一格的身体节奏带球连晃过三人,流畅无比的扣进篮框。流川略带意外的看着他接续发动反击,在东京的那次对战,达米恩一派欧陆球风,完全将自己融入整体的攻势中,而在此则是彻底纵放的个人表演,将独到的篮球创意以即兴方式挥洒到极致。观众席也毫不吝惜的给了他超高分贝的喝采。
进了往下城方向的地铁车厢,仙道才暗暗松了口气。
之前听过太多哈林区的恐怖传闻。去的时候,从出了地铁站直到走抵洛克公园,一路上一直被不甚善意的目光打量着。虽然自认就他们两个的块头,别人要找麻烦也多少会顾忌一下,但还是担心流川那种核弹头的个性,要是真有人来挑衅怕要一触即发,那就不知道出不出得了哈林区了。幸好流川只管往目的地直直走、目不旁视,而得以平安无事的在洛克公园看完球赛回家。
行车间,车辆唧唧嘎嘎与轨道摩擦的声音充斥在耳膜,两人都持续静默着。
有什么深层的东西被震动了。那些活跃在街头球场、实力不逊于NBA水准的无名英雄,或因成绩太差或因成长环境挣脱不了黑街的桎梏,而与职业生涯无缘。他们若仍坚持打球,那么就是为了打球本身,作为一种表述自我的途径。篮球对于他们而言,并不通往天文数字的签约金,甚至不通往任何事物。篮球仅仅是篮球,也是生命,值得耗费一生去追寻。
说不上来是感动或是感慨,在目睹了这最现实又最纯粹的两面性之后。
“干嘛不说话?”流川看他,“你这么安静,真不习惯。”
“有点感触,但又讲不清楚。”
“你就说!”
“反正就觉得……可能,更喜欢篮球了吧。”
流川笑了。脸侧向一旁垂着眼睫,一个压不下的笑意从两侧拉高了唇线。只和仙道一起的时候,他总会像这样显露出没人见过的,非常丰富的表情。
“怪透了你,这叫跳跃性思考?”
“枫你很过份,是你自己要问的!”
背抵着车门上的窗,流川的笑是身后高速闪逝的阒黑中,一抹银灿的花火划过。
仙道小心翼翼的,把在纽约所见的这道最美的风景放进心里。很早就想着将来要到纽约留学,那时纽约只是一个遥远的象征而已。实际踏上这块土地,自己搭地铁去MoMA报到的第一天,发觉到真实与想象之间可以有多大的落差。老旧得像煤矿坑的地铁站,昏暗惨白的灯映着斑驳又污浊的墙面,没有空调,恶臭味混杂在闷不通风的热气中,每当列车进站所带起的焚风更是令人窒息。回到家跟流川的姊姊聊起,梓无奈的笑了笑:“没办法,这是一百年历史的古董了。纽约开始盖高架地铁的时候,我们才大政奉还迁都东京没多久呢。”
从前想象的纽约图像里,并没有流川。如果是那样的自己,有朝一日独自来到了真正的纽约,会为了这不甚美好的真实面而失望不已吗?
但现在的自己,正一点一滴的爱上了这个城市。
因为有他。
#3
接近的时候,流川稍微闭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