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抿含着口中的蜜饯,没有说话。

沈湛陪妻子坐了会儿,起身道:“今天的晚膳你别操心,我来做。”

妻子轻轻笑了一笑,“又吃面啊。”

沈湛也笑,“今晚不吃面,吃粥。”

妻子病中,饮食应当清淡,正好那些油爆盐炒的,他也做不来,煮个清淡小粥,应还是可以的,沈湛去了厨房,在家里厨娘的指导下,学煮味道清淡的鸡丝粥。

火焰红暖,粥的香气,渐渐弥散在厨房中,沈湛守等着粥熟,无声静坐许久,还是唤来近侍,吩咐去那山风斋探听一趟。

等粥熟后,沈湛试尝后味道好像还行,盛端至海棠春坞内,又让侍从端了五六碟可口的小酱菜来,唤妻子过来用膳。

唤了两声,却没人来,沈湛走进内室一看,见妻子伏在榻上,昏昏欲睡。

他上前劝道:“用些粥再睡吧。”

妻子似因低热乏困,倦倦地摇了摇头,“我不饿……”

沈湛又劝了几句,“就吃一点,人有精神,病也好得快些,我第一次学煮这粥,就当给我一点面子好不好?”

妻子被他劝起身,挽着他的手,坐到外间膳桌旁,怔茫无神的眼神,在望见冒着热汽的糯香鸡丝粥时,如泛起了点点星光,她浅笑道:“看起来很好吃。”

沈湛在她身边坐下,陪她用粥,见她将乌箸探向一碟酸辣黄瓜,轻敲了敲她的筷子道:“这个辣,你病着,最好不要吃……”说着另将另几碟不辣的酱菜,端至她面前。

她无奈地朝他笑道:“好吧”,又轻轻嘟囔了一声,“管家婆……”

或因在病中,妻子说话比往日更要轻软,这样的小女儿情态,沈湛似有好一段时间没看见了,他微愣了愣,亦笑道:“就管你。”

言罢,唇际的笑意又渐渐淡了下去,轻道:“我没管好,叫你生病了……”

“……是人就会生病,怎能怪你呢”,妻子低道,“就是皇帝,也有生老病死啊,这样的事,无常得很,说不定圣上明天就大病一场,起不来床那种……”

沈湛忙道:“慎言。”

妻子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继续低头喝粥,沈湛看她之前说没有食欲,但仍是就着酱菜,吃了大半碗粥,问:“味道怎么样?”

她说:“很好。”

沈湛半信半疑,“……真的?”

妻子看他这样,唇含笑意,低头又抿了一口粥道:“你做的,都是很好的。”

晚膳用完,沈湛传侍女进来伺候夫人盥洗,妻子宽衣上榻,他就坐在不远处的书案,处理从工部带回的公文,令侍女将房中灯火熄了大半后退下,只在书案前燃了两盏明灯,对妻子道:“你睡吧,我就在这儿。”

妻子淡淡地笑,侧靠在枕上许久,忽地轻唤了一声:“明郎……”

沈湛自公文中抬头看她,她却又不说什么了,只是静静地阖上了双眼,像渐已睡去。

夜色四合,海棠春坞烛晕昏黄,是岑寂黑暗中的一抹暖色,令人观之心安,而宫中惊鸿楼,赵东林在灯火通明的楼下袖手踱步,不时地打量一片漆黑的楼上,眸蕴焦切,心中忧虑。

楚国夫人走后,圣上不许人上楼,于是也无宫侍敢上去燃灯,赵东林期间借着提醒陛下该用晚膳,大着胆子朝楼上唤了一声,得到的是圣上冷冰冰的一声“不必”,直唬得赵东林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再问什么,于是这楼上就一直黑到现在。

赵东林回想着今日下午那一声清脆的耳光,在楼下兀自心忧,楼上,皇帝人坐在黑暗中,反反复复想着她今日所说的话,她对他的每一句指责,她每一眼看来的冰冷眸光。

……他自然清楚,如果明郎知晓,如果此事被揭人前,会是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