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山以为她睡着了,轻手轻脚地替她把被子掖掖好。
虹嫣却突然说:“小囡的名字我想好了,安宁的宁。”
第12章
党爱珍说:“单字一个‘宁’好像叫不大响,依我看,不如中间添个‘嘉’字,就蛮顺口的。”
虹嫣在专心给小囡喂奶,没理,家山在安装婴儿手推车,也没异议,党爱珍就当他们都默认,高高兴兴地把名字写下来,交给滕华良去登记户口簿。
小囡的名字就这样定下来:滕嘉宁。
虹嫣产后碰到的第一个困难是奶水不足,小囡经常吸到一半就再吸不出来,在她怀里饿得哇哇直哭。白日里各种下奶汤水轮番喝,却是越着急越没有。她把这件事当作为人母的天职,自己却办不到,弄到后来只要一听见小囡哭就心慌。
党爱珍托人从香港买了两罐进口奶粉回来,劝她说:“有奶当然是最好了,实在没有也没办法,我看就吃奶粉吧,也没要紧。旧日穷人家的小囡就只喂点米汤,也能养得白白胖胖。”
虹嫣不肯放弃,一天只能挤出一顿来也坚持要亲喂,拉拉扯扯,磕磕绊绊的,小囡三个半月了。
关于嘉宁长得像谁,起初看不太出来,随着时间推移,小姑娘五官逐渐长开了,说像家山和说像虹嫣的人各占一半,各有各的说法。
其实她的眉眼是像家山,眉毛浓密,眼仁漆黑,鼻梁也像他,挺直,但是说不上来为什么,看总体却还是更像虹嫣。
嘉宁满一百天摆酒,家山的阿哥阿嫂也坐船赶了过来,家山阿嫂盯着摇篮里的女小囡看了许久,笑着说:“小囡抿牢嘴的样子跟虹嫣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众人这才恍然。
这趟阿哥阿嫂过来,除却红包,还带来了一身嫩黄色的手织毛衣毛裤,另有一只盒子,打开来,里头装着一片长命锁,虹嫣一眼认出来,正是家山跟着他爸爸老陈过来卖橘子的那年戴过的,一时间心头恍惚,觉得日子一日叠一日,过得稀里糊涂的,却已经不晓得朝前转了多少圈了。
应酬答谢之间,嘉宁哭起来,虹嫣刚要抱去里屋喂奶,党爱珍却拿了一只玻璃奶瓶急忙忙地步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胶皮奶嘴朝小囡嘴里一塞,欣慰地看着她吸吮,嘴里道:“看呀,是饿了,半瓶奶奶一下子就没了。”
虹嫣没出声,有些呆愣地看着嘉宁粉团团的脸,感受到自己的某部分权利正在被剥夺,却又无可奈何。
嘉宁百天宴之后,她彻底放弃了喂奶,却也不再要党爱珍来插手带孩子。
虹嫣对党爱珍的不满其实由来已久,一直要追溯到大肚子的时候,党爱珍看着她的肚皮,口口声声说是男小囡,嘉宁一出生,她又不止一次听见党爱珍用一种自嘲而无奈的语气跟别人说:“小姑娘么,其实也蛮好,养起来还省心点。”
平日她能忍党爱珍刻薄,临到嘉宁头上,不知怎么就变成一句也听不得这种话。
生产之后,嘉宁就成了虹嫣生活的重心,任何跟小囡有关的风吹草动都能轻易牵动她。
95 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早,过完年,一家人寻了一个晴暖的礼拜天,一起带着孩子出门散心。
嘉宁快六个月,正是奶胖的时候,穿着那件家山阿嫂替她打的嫩黄色小毛衣,衬得小脸粉雕玉琢。
虹嫣也穿毛衣,头发用个一字夹挽起来,哺乳期喝了太多汤汤水水,面孔的浮肿还没消退,人看起来也胖了些,倒多几分柔和。
难得出来玩,两个老的从衣服到鞋子都是簇簇新,家山还要更隆重,戴了太阳眼镜,新买的衬衫外头罩了坎肩,还要再套两用夹克衫,结果走走路热得受不了,不得不把两用衫脱下来掼在胳膊上。
先搭公交车,再转地铁,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