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从不同的工厂迎来同一个下岗的结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工厂已经不再是铁饭碗和庇护所。
所以当某天夜里,家山突然跟她说:“我准备辞职去开出租车。”的时候,她没有太吃惊,只是记起滕华良临终之前告诫家山另寻出路的一番苦心,有些心酸。
她想了想说:“那你要不要买本地图,先把路线熟悉起来。”
隔天晚饭桌上,家山把这个想法又说了一遍,党爱珍最不喜欢变数,内心并不赞成,嘴上却道:“我听说,现在想开出租车还要先参加一个什么考试的,比考驾照还要难。你先慢点辞职,等考出来了再说。”
为了考出租车驾驶资格证,家山每个休息日清晨都带上交通地图,坐了公交车出门,沿途一点一点把路线在脑子里记熟,夜里到很晚,还在拿着地图背路线。
月底,他到宝山大八寺专门考出租车资格证的地方去考试,一遍就通过,但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就得到另一个消息:出租车太少,想开出租车的人又太多,所以就算考出了资格证,也要排队等号。
空等一个月,接着又是一个月,不论问那个负责人多少遍,得到的都是同一套说辞:还要等,具体要等到什么时候不清楚。
家山等得有些心灰。这天,他把另一个打算在饭桌上说起:“我想去买辆奥拓车载客。”
这就是俗话说的“黑车”,不需要被出租车公司抽成,赚到的钱都进自己腰包,只要不被抓黑车的兜住,就等于是一本万利。这两年,已有好些人做起了这个新营生。
虹嫣是赞成,党爱珍默默听着,并不发表什么意见,末了只是问了一句:“买车钱哪里来?”
家山说:“我自己有点积蓄,准备再问工友和我哥哥借点,我算过,够买一辆二手奥拓了。”
党爱珍就不说话了。
夜里,哄完嘉宁睡觉,小夫妻两个躺在床上商量着礼拜天去买车的事情,说着说着虹嫣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一本存折给他,看着他问:“我们是夫妻,你怎么不问我?”
家山接过来,面孔一红一时说不出什么,关了灯准备睡觉时,他从后面环住她,轻声说:“谢谢老婆。”
礼拜天,家山在二手车交易市场买了一辆红色的二手奥拓,里里外外仔细洗擦过,弄到车身铮亮,再把汽油加足,当天晚上就开始跑黑车。
没有打表器,也没有起步费,车资根据路程远近一口价,在顾客上车之前先谈拢,因为要比正规出租车便宜几乎一半价格,生意很不错,一天几乎没有空车的时候,他也来不及清点收到的钱,索性团成团,一股脑塞进汽车前面的抽屉里,傍晚回家吃晚饭的时候再揣在口袋里带回来,一张张摊在吃饭的八仙桌上,由嘉宁负责数,家山教她黑车司机的行话,把十块钱叫一毛,一百块钱才叫一块,数完总是给嘉宁五块钱作小费,小姑娘欢天喜地拿着跑上楼,装进一只兔子储蓄罐里。
虹嫣替他把雀巢咖啡的空瓶里灌满茶水,家山在饭桌上说几句这一天的载客见闻,一边很快速地把晚饭解决,就又马不停蹄地出去载客,做到凌晨两点多钟回来,怕把虹嫣吵醒,放轻了手脚洗漱上床。
虹嫣睡得迷迷糊糊,能感觉到家山掀开被子钻进来,身体条件反射地靠过去一点,贴住他,心里踏实了。
到了早晨,换成她放轻手脚地起来,只为了能让他多睡一会。
家山平日选在广南超市门口停车接活,和他同样每天等在这边接活的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开一辆深绿色奥拓,生了一张讨喜的俊秀面孔,染一头扎眼的黄毛,还效仿港台明星打了半边耳钉。
二人每天照面,逐渐混了脸熟。
有一回家山看到他的后备箱忘记关,就揿喇叭提醒了他,他摇下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