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我随家人去终南山避暑。

山中清幽，我贪玩独自跑远，在一处偏僻的山谷中，遇到了这个落难的小道士。

那时的他，衣衫褴褛，形容枯槁。

他说他与师父走散，在山中迷了路，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饥渴交迫，几乎快要不行了。

我动了恻隐之心，将随身携带的水和食物分给了他。

他狼吞虎咽地吃完，对我千恩万谢。

从那之后，每年他都会下山来看我一次。

我们一起谈天说地，他会给我讲山上的奇闻异事，我会给他带京城新奇的点心。

我知道他对我的情愫，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总是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温柔。

可是，我已经有了裴行寂。

有一年，他下山来，塞给我一张黄色的符箓，郑重其事地对我说。

“赵姑娘，此乃传音符，若将来遇到任何危难，只需捏碎此符，我便会立刻赶来救你。”

我当时只当他是小孩子心性，并未放在心上，只是笑着收下了。

却没想到，多年之后，这张符箓，竟真的成了我绝境中的一线生机。

顾玄清击退裴行寂后，顾不上调息，立刻循着我的气息，冲向我被囚禁的房间。

当他推开房门，看到眼前惨状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那双明亮的眼眸中，瞬间充满了震惊、愤怒、以及无尽的悲伤。

满地的鲜血，冰冷的木驴，以及木驴上那块被生生剜下的血肉……

“砚秋！”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悲呼，踉跄着扑到我的身体旁。

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探了探我的鼻息，又摸了摸我的手腕。

我的身体，已经开始渐渐变凉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自责：“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他刚才与裴行寂一番激斗，消耗了大量的灵力，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他知道一种在濒死之人身上使用的道术，可起死回生。

但那种道术需要耗费极大的修为，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施展。

小道士惊骇欲绝，眼中血丝弥漫。

他猛地将我冰冷的身体抱起，运起所剩无几的轻功，不顾一切地向外冲去。

“裴行寂！你这个畜生！我顾玄清对天发誓，若砚秋有任何不测，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他的怒吼声在夜空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杀意。

我的灵魂紧紧跟随着他，飘飘忽忽地离开了赵府，向着遥远的终南山而去。

一路上，我看到他几次险些力竭摔倒，却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他的道袍被汗水浸透，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

但他抱紧我的手臂，却始终没有松开分毫。

终于，在黎明时分，我们赶到了终南山。

他抱着我，直接跪倒在一座古朴的道观门前。

“师父！求求您救救她！求求您！”

他用头不停地叩击着冰冷的石阶，额头很快便磕出了鲜血。

“弟子愿以毕生修为，换她回阳！弟子愿永堕无间，受尽轮回之苦，只求师父救她一命！”

道观的门缓缓打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长走了出来。

他看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清风，又看了看他怀中面无生气的我，轻轻叹了口气。

“痴儿，痴儿啊……”老道长摇了摇头，“此女肉身已损，三魂七魄亦因那锁魂香而有所不全，想要救她，难如登天。”

“师父！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顾玄清哭喊着，声音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