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银色流光奔腾,像是一场绚烂的流星雨,下过之后,世界才终于迎来平顺的落日。
身后熟悉的气息袭来,眼前一暗,一只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清浅气息落入耳中,算起来,两人分别还不到一个月,那时他还不知道,他们中间横亘的是万年光阴。
翎卿早就知道了吧,只是没告诉他,一个字都没透露。
不过翎卿应该也不知道具体?
“猜猜你面前是什么?”有人在他耳边说。
亦无殊没动。
“你。”他说。
翎卿把他的眼睛放开了。
是一只风铃。
挂在翎卿的手指上,不知是青铜还是铁做的外壳,外形就像个古旧的小钟,蓝色的颜料坑坑洼洼,下方挂了一枚厚实的铜币,再下方垂着一块小木牌和一颗浅蓝色的珠子。
铃身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亦无殊的视线被那颗蓝色的珠子吸引,抬起手,将它托在掌心中。
暮色四合,蓝色珠子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是他曾经送给翎卿的那颗星星。
“你把它捡回来的吗?非玙说是在我床边找到的,以为我很喜欢。”
那个混乱颠倒的傍晚,规则想将神岛从海中挖出来,海底火山喷发,神岛一片狼藉,翎卿从沉睡中挣扎着醒来,毫不在意地披衣离开了神岛,没有一眼留意床边滚落在地的星子。
后来更不想到它的存在。
直到多年以后,迟来的生辰礼送到他手边,蓝色风铃下坠着的珠子轻轻摇晃,在他耳边发出清脆的声响,陪伴他走过了这一百多年。
阴影在眼前落下,亦无殊抬起头。
远方的夕阳照过来,鼻梁在侧脸落下剪影。
翎卿凝视着他,“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喜欢长得艳丽一点的人,最好是像毒蛇或者罂粟花一样,靡丽颓丧得让人看一眼都觉得活着没意思。”
“……你照镜子得了。”
“不喜欢穿白衣服的,浅色的都不喜欢,不喜欢性格慢吞吞的,做事还经常不急不慢,让人看着就烦,不喜欢对着谁都笑的人,好像脾气有多好似的,老好人一样,还讨厌总拦着我不让我做事的,简直是我路上的绊脚石……最烦的还是比我强的。”
“……所以?”
翎卿鼻尖碰触上他侧脸,在他脸上轻轻蹭着,被高空中的风吹得微凉的皮肤摩擦,熟悉浅淡的气息交融。
他忽然笑了一声,“师尊,神也会眷恋人间色吗?”
“…………”
“终于想起我是谁了吗?”
两人的目光在咫尺之距交汇,夕阳在余光中灿烂盛大,亦无殊清晰地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你都不生气吗?”翎卿说,“我瞒了你这么久。”
“生气啊,”亦无殊胸腔之中心脏跳动的声音震耳欲聋,有什么东西充斥在他心间,酸涩难忍,呼之欲出,他轻斥道,“骗子。”
静默片刻,他又说:“对不起,把你忘了这么久,我真的很想你。”
“翎卿,我能抱抱你吗?”
翎卿呼吸变得不稳,浓密眼梢掩不住他的目光,一点一滴描摹着面前人的轮廓。
从前有个人,承受了他无缘无故的冷漠。
被他勾引,又被他推理。
万年后,那个人站在他面前。
说他是个骗子。
又说对不起,我其实很想你。
还说……
我能抱抱你吗?
我会满足你一切愿望,除了离开这座岛,你可以做任何事。
我永远把自己放在你唾手可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