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卿整个人缩在毯子里,显得只有非常小一团,但他已经长大了,看起来再纤细柔软也不可否认,他已经具备了将世界毁灭好几个来回的力量。
亦无殊要离开一万年,这么长时间,可以发生的变数太多了。
再周全的准备都挡不住有心钻研,谁也不知道亦无殊留下的东西能困住他多久。
一旦让他挣脱出去……
翎卿想。
他曾经梦见的一切,除了非玙会死,其余的,恐怕都会变为现实。
他站在亦无殊的角度想了想,发现无论从什么角度,都绝对不能让自己这样的危险分子活下来。
其实亦无殊这人已经足够怪异了,若是他是亦无殊,站在亦无殊这个位置,那么,他在见到自己这么个怪胎的时候,就该狠下杀手了就像当年他见到那个无辜被屠村的小男孩。
阻止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危险掐死在萌芽之中。
且绝不给对方再卷土重来的机会。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翎卿这样对旁人做了,做得毫不犹豫,且死不悔改,当然也不会觉得,轮到自己的时候,旁人就该对自己手软。
他拉开毯子,朝亦无殊抬抬下巴。
“我不会束手就擒的,你要杀我的话,就跟我打一架。”
胜者生,败者死。
但亦无殊摇了摇头。
“……不。”
那一瞬间,他眼中情绪复杂得让翎卿完全看不懂,似乎有些不舍,又有些难过,只是最后都变为了极为轻柔的暖意。
“我不会杀你的,那样的话,我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亦无殊说。
就在今天,他半月前做的梦,终于,噩梦成真了。
他近日一直在四处巡查,连带着将傅鹤四人都唤了起来,一同检查天穹是否有异动。
午时他方行至东海,却感知到西方天穹传来波动,等他赶到,天穹已裂开一条发丝般的缝隙。
这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天穹太辽阔,再来十个神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好在这些天里他已做了准备,一边巡查,一边将自己的神识铺展开来,承了大半的攻击,那只眼只来得及撬开一条缝,就察觉他的到来,被逼着收手远遁。
那眼睛来得快,逃遁得更快,可还是塞入了一些东西进来。
亦无殊将指腹贴在那道缝隙上,阴冷的讥笑仿佛还残留于此。
只是顷刻,他已察觉出不祥的阴影,笼罩了这方世界,直至未来万年。
他立于九天之上,抚着世界的裂痕,看到未来的画卷在他眼底展开。
那是一座很普通的小城。
阴暗小巷中,他看到自己一步步走进来去,雪白衣袖垂到地面,然后,杀了一个孩子。
八岁,身上的衣服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童稚的脸上还惨留着惊恐。
死之前,他跪在小巷脏污的地面上苦苦求饶,磕头磕得额头破皮,流出了血。
亦无殊撑着下巴听完,笑眯眯地说了句好可怜啊,然后抹了他的脖子。
血溅了半面墙。
孩子捂着脖子,死死瞪着血红的眼睛,倒在地上,额头正中心,一点肉眼几不可见的光点飘出,被他抓在手心。
“你干什么?愚蠢的凡人!你怎么敢对伟大的神使动手,快放开我,主神不会饶恕你的!”
光点在他手心叫嚣,却不知它们主神打开的通道早已关闭,它们无路可归,所谓的返回空间,只不过是它们主神的一点障眼法,不过,用它们这些自称系统的东西的话来说,这叫做程序。
只是几条指令,就能欺骗它们,让它们误以为自己仍旧是自由来去的。